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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观戏(下)(1 / 1)

恰在这时,从殿外走进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宦官,一张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儿,好似糯米团子似得,皮肤白嫩透红。八字眉,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透着股机灵和乖巧。塔塔的小鼻子下,一张小嘴儿,煞有介事地抿着。额前,留着齐刷刷的刘海儿,不过五尺的稚龄孩童,却已拆了总角哪吒头,将半长不短的头发盘成发髻在头顶,戴着宦官的乌纱遮耳帽,穿着件天蓝色的盘领束腰袍子。

稚龄小宦官的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儿,端正地捧着个用梨花木制成的长方形木匣子。匣子刷着红漆,好似鲜血一般。两面的梆子上,雕刻着镂空的花样儿。他跪下参拜时,努力地,将这个漂亮的木匣子高高地举过头顶,奶声奶气地说道“小奴参见魏王。”

“你是哪一个?寡人怎么从没见过你啊?”魏王李泰两手撑着案几,坐在席子上,水桶一般的腰身努力地挺着。他好似头顶上长眼睛的青蛙似得,昂着脑袋,看也不看小宦官一眼,打着十足的官腔问道。

“回禀魏王,小奴乃是汉王官邸的宦官名叫福海。我家大王他,他昨天受了风寒,虽然吃了些汤药却整夜不见退烧。今日早起时,难受得下不来床,无法亲自前来。是以,派小奴将生辰之礼送于魏王。”

小宦官稚声稚气,童音娇嫩,却又有条不紊的话语听得在场喜欢小孩儿的客人笑得合不拢嘴,喜欢地恨不得将他抱起来,捏捏他的小脸蛋儿。然而,小福海的这番话在李泰听来,却犹如晴天响了一声炸雷,噼里啪啦,轰隆隆地炸得他脑子都要一分为二地裂开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小宦官面前,毫无怜惜之情地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像掕小鸡儿似得将他提了起来,咬着牙恶狠狠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他,六,六叔他真的,真的没有来?真的…”

“啪嗒”一声儿巨响,小宦官手里的漂亮匣子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匣子的盖子都摔劈了,里面装的东西七零八落地洒在地上。笔墨纸砚,这些都是李泰喜欢的物事儿。砚盒被砸碎了,里面盛着的墨汁儿流在地毯上,染出了一片黑。毛笔、宣纸都无一幸免地受到了牵连。

在旁伺候的侍女、宦官吓得大气不敢出,哪里还有胆子收拾残局。

小宦官被他这副犹如地狱修罗般的样子,吓得涨红了小脸儿,踢腾着悬在半空的两条小腿儿,哇哇大哭了起来,泪飞顿作倾盆雨。

李泰非但丝毫没有怜悯之情,狰狞着一张满是横肉的脸,凶神恶煞,冲着小福海声嘶底里地恫吓道:“行了,嚎什么丧!小兔崽子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再哭,再哭就把你喉咙割下来!”

如此恶毒刻薄的话一出口,全场的宾客皆唏嘘不已。

纪王李慎出言劝道:“诶,四哥你这是干什么啊,快把这孩子放下来吧!汉王不来,又不管他的事,你犯不着和个小孩子生气!”

听罢,李泰冷哼了声儿,野蛮地将小宦官狠狠得摔在地上,疼得他哭更凶了。纪王李慎连忙从席子上站起身,绕过案几来到小宦官跟前,蹲下来将他搂在怀里,好似哄宠自己家的孩子一样为他拭泪。软语道:“好孩子不哭啊,不哭,到寡人身边来,寡人给你好吃的。说着,便拉着他的小手回到自己的席面上,将好吃的菜肴喂给那小宦官。

小宦官虽说身份低贱,却依然是个小孩子,不像成年的宦官那般精于世故懂得尊卑。他依然保留着孩子心性儿,看到好吃的就不哭了。

这时,越王李贞侧过身,一脸赞赏地望着纪王,笑着说道:“呵呵,没看出来啊,十弟倒是个哄孩子的能手!将来定然是个好父亲!”

“是啊,是啊,哪像有些人这般喜欢迁怒人!”蜀王李愔斜着眼瞬了一下坐在主席上,一脸挫败的魏王李泰,不失时机地嘲讽了一句。

越王李贞“嘁”了声儿,毫不客气地,丢给蜀王一个冷冽的白眼,儒雅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无比厌恶、嫌弃的神情,转过身懒得理他。就连向来不喜得罪人的纪王李慎,也全然不把蜀王李愔放在眼里。

他一边给小福海夹菜,送点心,一面笑着对邻席的李贞道:“八哥过奖了,我不过是看着这孩子生得可爱,心里喜欢罢了!”

忽闻“哐当,哗啦”一阵儿巨响,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从纪王身上挪向了主席上的李泰,赞赏的目光瞬间被惊骇取而代之了。

但见主席位上的食案,已被满心挫败的魏王李泰,气急败坏地一脚踹的倒在地上。酒水、菜肴、肉食撒了一地。

李泰挺着肥胖的身躯,好似根圆柱子般矗立在一片狼藉之中。他吸着鼻子,满是横肉的脸,好似打铁了一般青黑青黑的。两颊的肥肉一动一动地抽搐,像是有苍蝇或是蚊子,悠闲自得地趴在他的脸上,肆无忌惮地叮咬般。魏王李泰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儿坐在丹墀下两排席面上的客人,夹缝般的眼睛里泛着红色的血丝,仿若见到了一竿仇人似得,心底里恨透了这群假情假意来庆生的客人。为了汉王派来的一个没了根儿的小崽子,全然不顾他这寿星的心情,一个个对他地冷嘲热讽,肆意地践踏他的寿宴。他们当中,更可恨的是纪王李慎。

哼!小小年纪,毛还没长齐呢就学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邀买人心!他想干什么?不过是个庶出的藩王,竟敢挑战尊卑次序,在他的生辰之宴上,对他仇人派来的人这般好。他这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做给大家看,让在场的人看在眼里,比较在心。夸赞他纪王李慎的心底善良,爱护弱小,讽刺寡人堂堂一国的藩王,皇帝宠爱的嫡子,一个弱冠之年,做了父亲的人却跟小孩子过不去,不知羞臊。哼!

原本,他并未想在生日宴会上,邀请这些与自己素无来往,心从未不往一处想的人。只是想借用一下他们形成的场合,揭穿羞辱汉王李元昌而已。可是,汉王这个王八蛋竟然这般狡猾!不但自己没来,居然派了这么个小兔崽子来争取众人的怜惜,让他毫无还手的余地!

既不能当众揭露汉王的无耻嘴脸,诡计多端,又拉不下脸面与纪王争抢“善良”的美名,违心地去怜惜自己敌人派来的小贱奴。

是啊,汉王真是将他看透了,所以对付起他来才这般得心应手。

只听得“啪”地一声儿,吴王李恪将手里的筷著扔在了地上,从席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李泰,其貌不扬的脸上,却挂着嘲讽和幸灾乐祸,更显得他整个人丑态百出,令人见之生厌。他扯着令人生厌的公鸭嗓子,毫无嫡庶尊卑地嚷嚷道:“青雀,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你请来的客人,又不是你的仇人,为何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们!怎么,为了一个六叔没有来,就把你气成这副德行!”

本就为汉王不能前来而大为光火的魏王李泰,在听到他的这番话后,犹如在熊熊烈火上浇了一大勺子油,滋滋啦啦地在李泰心底暴起了火花。话还未完全落下,李泰就已三步并为两步地,冲到李恪面前,伸手一把抓住吴王李恪的一条胳膊,细长的眼眸厌恶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反唇相辱道:“李恪,谁不知你娘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隋炀帝睡出来的贱种!哼,你有什么资格和权力来指责寡人!就你这个的贱种,也敢伸出你的狗爪子指着寡人,反了你的!”

“你…”话落,直把吴王李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狠命地挣脱开了李泰的束缚,睁着他那双令人憎恶的三角眼,犹如猛兽般瞪着李泰,大言不惭地反唇相讥,“寡人的母亲是大隋的公主,真正皇家的后裔!俗话不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亡了国,也比你们这些强占着嫡出巢穴的胡人杂种强!”话说着,右手就已伸过去,“呛”地拔出了悬在左边腰间的佩剑,明晃晃的,他将寒光四射的尖峰放在了李泰的肩膀上,锋利的剑刃恶毒地,毫无礼数地在魏王李泰的肩上,动作麻利地划拉了一下。顿时,一股子鲜血从不深不浅的伤口咕噜噜地涌出,染红了李泰的衣领,也染红了李恪的剑刃。

瞬间,全场哗然…大伙儿做梦都没想到,吴王李恪竟敢对嫡出藩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在席的魏王党羽和属臣,顿时蜂拥而至。

有的负责将两位藩王拉开,以免不良事态进一步发展扩张,更是为了保护重文轻武,功夫不佳的魏王李泰在打斗中再度吃亏。有的,则叫喊着,吩咐宦官速传御医来为魏王包扎伤口…

然而,火气上头的李泰却全然不领围上来臣属的这份情,他挣脱开拉着他胳膊的人,也不顾肩上翻着肉流着血的伤口是否会拉大,抬起一只手,下足了力气“啪”地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李恪的左脸上。

顿时,吴王李恪的脸,就如发面包似得肿了老高。左脸高,右脸低,样子十分滑稽,惹得魏王的臣属一阵儿大仇得报的轰然大笑。

这下,李泰也算扯平了。一巴掌扇得李恪满嘴是血,还掉了两颗牙,疼得李恪嗷嗷直叫,嘴里还骂着“死猪!”

魏王李泰喘着粗气,一手捂着掙裂的伤口,一手指着他骂道:“你,你骂我什么你敢再骂一句给我听!你李恪算是个什么玩意啊,一个庶出都不如的贱种,竟敢骂嫡出藩王,你长了豹子胆,反了你的!”

“咣当”一声儿,李恪飞起一脚踹翻了食案,紧接着便是盘子碗砸在地上发出的碎瓷儿“哗啦啦”的脆响,青铜三足酒樽歪倒在地,酒水小溪一般在地上流着。盘子里的鸡鸭鱼肉,以及各色吃食都与地面做了亲密的接触。吴王李恪也顾不上这般许多,他弓着身子,好似一头犟牛般冲着魏王李泰圆滚滚的肚子撞了过来。

李泰身体肥胖,行动迟缓又不擅长武艺,眼看着就要被李恪撞翻在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知是谁,狠狠得将魏王拉到了一边,致使冲过来的李恪撞了个空,“噗咚”一声儿,整个人赫然地,好似一幢遭到地震的框架楼般跌倒,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恪这样趴在地上,下颌狠狠地砸在地面上,疼得他五官错位,下颌青紫的德行,引得在场除了蜀王李愔外,所有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这笑,多得是幸灾乐祸,乐得看笑话谁也不去扶持他一下。

魏王李泰更是解恨地走上前去,叉开腿好似骑马般将重重的身体压在吴王李恪的身上,与疼痛稍缓,翻身欲起的吴王李恪扭打了起来…你给我一拳,我扇你一巴掌,越打仇越深,越打气越大。

将他们围在圈里儿里的那帮人,不论公主还是驸马,藩王还是王妃,郡王以及魏王的党羽亲信,臣属都在一个劲地为魏王呐喊助威。

虽说,魏王李泰也不是个多么讨喜的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自己个儿亲娘死了,他不说与同胞兄弟心连心团结一致,反而肆无忌惮得挑战自己兄长的太子之位,就差点效法乃父再来一场玄武门之变了。

就说适才,汉王因病重无法前来庆寿,好心好意得派了个人来把礼物带到,他李泰非但不心存感激反而虐待汉王使者。俗话不俗,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汉王是他的叔叔,他魏王这样做像话吗?

然而,比起李恪兄弟二人,大家还是乐意站在魏王李泰的一面的。

虽说魏王李泰一向重文轻武,体型肥胖。但,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若单打独斗,他绝非李恪的对手。李恪擅长骑射,武艺偏于中上之资。他李泰只有利用自己身体的肥胖,在打架斗殴中,将李恪压在身子底下。如此,他便是永远处于有利的地位,也不失智慧吧!

“你放开我,你这个死胖猪,压死我了你!”李恪喘着粗气大骂。

听罢,魏王李泰伸出双手,恶狠狠地掐住了李恪犹如火鸡般粗糙红肿的脖子,越发得下了死力,摆明着一副要掐死吴王李恪的架势。

本能的求生的欲望,促使着李恪张嘴大口喘着气,伸出双手使劲去掰开李泰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可是越是想要掰开,李泰掐的越紧。

隐隐的,吴王李恪的脖子,居然被掐得发出了要命的声响。

忽的,听得蜀王李愔用公鸭一般沙哑的嗓音,扯着嗓门说道:“魏王,你若是掐死了三哥,我饶不了你!”说着,双手举起被李恪踹翻的案几,疯了一般冲到李泰背后,举起案几就往李泰脑袋上砸去…

啊…不知是谁,在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尖叫了起来。

“大王,大王小心啊!”房遗直想也没有想,冲过去大着胆子将蜀王手里的案几抢了过来,总算是救下了魏王李泰的一条性命。

蜀王李愔梗着脖子,咬牙瞪眼地冲房遗直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魏王的一条狗,竟敢跟寡人抢夺事物,活腻了吗你!告诉你,老子即便是庶出,也是藩王,地位在你之上!你,你这是以下犯上!”

房遗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被拉开的李泰,转身面向李愔。此时,他清俊儒雅的脸庞上,展露的是一副不加任何掩饰的嘲讽笑容:我就是魏王的一条狗怎么了?大王,您知道狗是干嘛的吗?就是一心为主!眼见得自家主人身临危难之中,不去奋力解救,平日养你何用?大王养的狗呢,怎么关键时刻,却没有一只出来救吴王,非得同样贵为藩王的您亲自上阵?难道大王和我一样,甘心做狗?”

“你,你…”这样一番顺心之语,却噎得蜀王无话可说。

李治跪坐在食案前,饮着琼浆玉液,享用着面前的美味,一句话也不说,冷眼平淡地观赏着这场别开生面的精彩戏目。跟着他前来的臣属兼表弟、心腹的长孙蔷儿,也如他般坐在他身边该怎么吃怎么吃,该怎么看怎么看。因为,他记得李治曾说过的一番话:“我们只是看戏的,不论这戏有多么精彩纷呈,都不可将自己陷入其中。一旦深陷,将无可自拔,害己匪浅。”

“哼,寡人这就去见阿耶,寡人是不会叫吴王好过的!”

李泰说完这句话后,甩着袖子离开了大殿…

“走吧,蔷儿,我们也该走了。”李治从席子上站起身来,拍了下长孙蔷儿的肩头,语气平淡地提醒道。

长孙蔷儿“诺”了声儿,随即站起身,跟着李治也走出了大殿。

此时,武成殿广场上,空空如也,只剩下排着两行的食案席子和食案上的残羹剩饭。客人们早已在听到殿内的大闹后,纷纷离开了。

李治君臣两儿坐上晋王官邸的车辇,赶车的太仆“唰”得挥了下鞭子,打着嗓门喊了声:“驾”马哒哒地踢踏了两下,拉着车子,隆隆地驶出了太极宫崇德门的深邃门洞,一路向保宁坊而去。

“大王,照我说,李恪纯属于活该,当时,臣真想魏王干脆打死他算!这贱种讽刺魏王也就罢了,可恶的是,他居然连姑母都骂上了!”言毕,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侧过脸来看着李治问道:“大王,他在辱骂姑母的时候,你怎么连反应都没有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只是一场戏而已!”李治冷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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