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到局势恶化之下,竹村的丧事有些倡促,匆忙入土为安。
陈东召集老族公们回村商议对策,没有参加葬礼,而老的不成样子的老公祖也消失,谁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身为村灵,老公祖神出鬼没,众人习以为常,而他也有资格不参加小辈的葬礼。
当村中所有有头脸的人相续离去之后,被忽略掉的陈霸,如同暴怒的凶兽,抄起早准备好的两把板斧,豹眼圆睁,吼声如雷:
“不怕死的,随我来!”
他虽没有激昂的话,却一石激起千层浪,悲痛中压在心底的愤怒和憋屈,登时爆发出来,如同火苗,燃烧整片人群。
“杀进山去,报仇雪恨!”
“报仇……”
立刻有数十人响应,纷纷嚎叫起来。
陈正眨眨眼,觉得陈霸虽是粗人,却懂的权衡利弊,扬长避短,等待时机,不由得有些佩服。
陈霸铁塔一般站在桥头,威风凛凛如同战神,想出口劝阻的不在少数,只不过见了这气势,谁也没敢动。
“霸叔”陈正笑眯眯走了过去说道:
“我也去!”
“小子有种,先去问你娘,她同意,老子没意见。”
“这……”
陈正挤出一张苦瓜脸,二十岁以下可以进山十里,铁一般的村规,无人敢犯,就算娘亲同意,村规也不可逾越,就算是陈霸,也要等陈东离去之后才敢发飙,更别说陈正了。
不过陈正有自己的心思,老父生前与陈霸关系极好,没少去他家喝酒,因此陈正思量着趁机随他们进山,然后去抓香獐,拼命之事,他还不够格。
“还有我……”
陈奇愣是没看出陈霸早就拒绝,没头没脑的添起乱来。
“滚……”
陈霸对他,可没陈正那么客气,一声不耐烦大吼,震得陈奇耳里嗡嗡响,赶紧退开。
“赶紧操家伙进山。”
陈霸不耐烦,即使一群人陆续回去操家伙,只是陈霸火爆的脾气依然嫌慢,唯恐夜长梦多,坏了他的好事。
事实上陈东他们早已被惊动,一查问就明白,气的陈东连连顿足,带人急忙赶去桥头。
“霸叔,家里还有一坛十里香,绝对够醇,我爹那是都不舍得喝……”
陈霸双眼一亮,说到酒,绝对是猛人的最爱。
“等老子回来,给你多带点野味,酒你给老子留着。”
“行”陈正很爽快“我想吃麝香哦!”
陈霸立刻明白他的意图,大吼道:
“没门……”
陈正眼见陈东他们接近桥头,立刻威胁道:
“酒给叔留着,不让我跟,怕是你也走不成咯……”
“小子……”
陈东陈智数人速度极快,奔上桥来,陈霸见状,懒得骂陈正,一板斧便朝陈智砍去。
陈智受原本受伤,根本不会硬憾,急忙退开。
陈霸根本就是虚招,见陈智退开,也没等收住板斧,直接侧身朝陈东撞过去。
陈东本来就没想惹这煞星,赶忙退开,没曾想脚踩到高出的桥边,一个跟跄,差点掉进河里。
“走!”
陈霸率先奔走,生怕再有人阻拦,一群跟他一般心思的大汉,也不答话,呼啸而过。
陈东和陈智在竹村极有威望,仅次于族长,但此刻这些人的情绪就如同燃烧的火海,根本无法扑灭,陈东他们都吃了亏,其余的竹村人更是束手无策,眼睁睁看他们冲出桥。
“你敢坏村里的事,我就坏你的事,我能不能进山就全靠你了霸叔!”
陈正脸上露出坏笑,胸有成竹拍了下陈奇的肩膀:
“走,咱们去把霸叔拉回来。”
“啊”陈奇双眼瞪得滚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别开玩笑啊,族长他们都拦不住住,就凭咱们?”
“就凭咱们!放心,看我的!”
陈奇满腹狐疑地跟着陈正,却见他并没有去追陈霸,而是折回,朝正在发愣的遇难者的家属快步走去。
“搞什么嘛……”
陈奇不知道陈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想跟上去,却听到旁边有人说:
“作孽啊,带这么多人去送死!”
“谁说不是呢,那么多人都死的死,伤的伤,他陈霸顶什么用?”
“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人家能得胜而归呢,或是敌方早就走了呢!”
“希望如此吧。”
“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去,人家客客气气把人送回来,然后拍拍屁股安静地走人,你信吗?”
“……”
听得陈奇心里一阵发紧,顾不得反驳,急忙跟过去。只见陈正已经走到几个披麻戴孝的妇人身边,附耳说着什么。
陈奇离得较远,听不到他说话,但却能看见这几个脸上犹挂泪痕的妇人,阴晴不定的脸色凝重起来,渐渐变得很难看。
不过下一刻,令正在狐疑的陈奇以及全村人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现了,几个妇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大声尖叫,扭着屁股狂奔起来,向陈霸追去。
“陈霸,你给我回来!”
“他叔,救命啊!”
“当家的,你去送死,老娘也不活了……”
先是几个女人尖叫奔跑,紧接着一部分女人跟随,再下来,几乎全村的女人都醒悟似的,叫喊着追上去。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陈东和陈智愕然,满脸不可思议。
整村的人都一愣,虽觉得诡异,但忍不住笑。
“天才啊!”
陈奇瞪得眼珠子快掉出来,完全不相信这是陈正的手笔。
千古难得一见的景象,出现在竹村的桥头上。
一群大汉杀气腾腾奔赴战场,被一群资态万千女人追赶,桥上上演的千古奇事,登时令所有的人傻了眼。
一大群女人的尖叫,那种穿透力无法想象,简直是响遍群山,直冲云霄,所有出去拼命的竹村大汉先是皱眉,接着叹气,信心动摇,之后骂骂咧咧地接二连三地停下,个个满脸古怪。
“呸,他娘的晦气!”
陈霸也无奈的停下来,怒气冲冲甩掉板斧,恶狠狠的咆哮:
“是哪个王八蛋出的馊主意?真他娘的邪门了!”
仗打不成了,杀气腾腾而去,垂头丧气而归,每个人内心都说不出的别扭,这种从未有过的奇事竟然发生在他们身上,别说去打仗,上个茅厕都晦气。
“吼个鸟,滚回去!”
陈霸怒火中烧,冲着那群女人大吼,很没面子大步离去,其他人也不甘心地陆续离开。
接着,桥上爆发一阵哄堂大笑,一场悲壮的战事,竟然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无疾而终,活跃的气氛也变得极其古怪。
“完了,霸叔饶不了我。”
陈正有些心虚,想到陈霸凶狠的样子,缩了缩脖子,搅黄了他的好事,若让他知道,说不定把怒火洒在他身上呢。
“不行,我得出去避避风头才行!”
正想悄悄离开,不想几个女人走了过来,齐齐朝他施了个万福:
“正哥儿,谢谢你!”
“不是我,婶子们别害我啊!”
陈正吓得不轻,几个女人的这番举动,虽不是落井下石,但这哪儿是感谢啊,明摆着告诉大家谁才是主谋,要杀要剐来找他的意思,陈霸又不是聋子,迟早传到他耳里,到时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酒都喝不成了。
“真不是我,我冤枉……”陈正拼命否认。
“不用谦虚,正哥儿真是聪明!你受得起礼的。”其中一个女人赞道。
陈正苦着脸,怎么他娘的越描越黑,此刻终于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了,想后悔都来不及。
“都散了吧!”族长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陈东陈智跟在他身后。
“我要进山!”
陈正没等几人说话,急忙开口,什么敌情和打猎还在其次,现下避风头已经无比迫切了。
他注意到陈东和陈智眼光看他有些不一样,这原本就是他千方百计想要的结果,出出风头也好,只不过事情闹成这样,似乎有些过了,使他心里极乱,连想都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族长微笑道:“为何?”
“刺探敌情,才是当务之急,不是打打杀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陈正眨眨眼,给族长出主意,对他来说,得罪煞星,进山避祸才是当务之急,相比之下,其他事都可以缓一缓。
“你们也看到了,个个红了眼要拼命,简直把全村老小置于水火嘛。”
陈东陈智对视了一眼,还真不认为陈正危言耸听,说到心里去了。
陈东道:“就算如此,大家也不都是陈霸,就算是,可你也不是最适合的呀!”
“怎么不合适?你们也看到了,急中生智,临机应变,运筹帷幄,决胜桥上!虽不敢说智计百出,但也是妙计奇袭,一击而中,霸叔不是乖乖地回来么?”
陈正一听急了,赶紧给自己美化了一圈。
陈东闻言一阵恶寒,感到自己的脸都红了,却见陈正完全没事,干咳一声低下了头继续说:
“撇开这一切不说,要接近敌人,小孩身体更灵便更利于隐藏,这是先决条件,再说万一被他们发现,对一个小孩的提防心更低,这就容易脱身了,这一点,更有优势!”
“是这个理。”族长眼睛一亮,说道。
“是也不行!回去!”陈东心里赞同,却不肯轻易答应,再有理再聪明也是个孩子,还是孤儿寡母,万一出了意外,谁敢担责任?全村男人都死光也轮不到他。
陈正心里暗骂,却不敢丝毫表露,笑嘻嘻地说:
“东叔先别急着否定啊,我身手也不错啊,那些人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不信你问陈奇,老公祖也可以!”
“哦”陈东拍拍他的肩膀,赞赏地说道:
“确实是这样,你是咱们村的希望,就更不能去了。”
“这……”陈正完全没料到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就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吹了,这陈东老奸巨猾,就是不吃这一套。
陈正急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正你这小兔崽子,给我滚过来!”
一声大吼,把陈正吓得一哆嗦,听这声音就知道陈霸又返回了。
“我的乖乖,这么快就败露了!”陈正脸色发白,赶紧躲到族长身后。
“完了”陈正哀叹。
“你骂谁兔崽子呢?欺负孤儿寡母了是吧!”
陈正正头大,冷不防他的娘亲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指着陈霸骂道。
“嫂子,我不是这意思……咳咳,吓唬吓唬而已。”
陈霸够倒霉的了,原本脸上挂不住,听说是陈正的主意,气不打一处来,被一小孩弄得狼狈不堪,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管什么大人小孩?头脑一热就来了,却没想到撞在陈正老娘的枪口上,给她狠狠盖上“欺负孤儿寡母”的帽子。
“罢了罢了,真是活见鬼了!”陈霸虽是个猛人,却不会和女人斗嘴,而且是兄弟的女人,完全自讨没趣的活,见势不妙,头也不回又走了。
“你该临机应变,再治他一次,怎么躲起来了?”族长笑眯眯地问陈正。
陈正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陈霸的样子太过凶狠,又是兴师问罪而来,陈正毕竟年纪不大,完全下意识地躲开,却忘了刚刚还一通牛皮使劲吹,口水还没干就破了。
不过他毕竟机智,随口说道:“霸叔势大,当避其锋芒,保存实力,伺机再动,才是明智之举!”
“好个明智之举!”陈子贤他们哈哈大笑。
“准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