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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拥趸(1 / 1)

“嘎吱—”一声儿,暗红色的双扇大门被人抽取木栓,从里面打开了。一位高冠华服,为晋王官邸负责送出迎进的宦官最为熟稔的青年男子,映入了宦官的眼帘。还未等那青年男子启口相问,宦官阔嘴一咧,露出不算洁白却格外齐整的牙齿,弯着眉眼,憨憨地冲他一笑道:“是您啊,快请进来吧!巧呢,大王就在官邸。”

巧,还真是巧了。来翁话音刚落,耳边便传入陈延年那带着笑意,尖声尖气儿的话声儿:“呦,是曾护卫啊,咱家这就带您去见大王。”

“谢陈公公了,还烦请您带路。”曾荣抿唇一笑,言辞极为客气尊重。说罢,便跟在陈延年身后,亦步亦趋地往保宁殿走去。

过了约莫小半刻,他们在保宁殿外的屋廊下,停下了脚步。

陈延年躬身,挨着雕花茜纱窗棂,恭敬地透过窗子向里面禀报:“大王,曾荣来有要事禀报,现下就在殿外等候宣召。”

殿内,传来李治干脆利落的话语,“好,进来吧!记得把门儿关好,不许任何人靠近!”嗓音是一贯的醇厚,极富有磁性,令人听去极为爽耳舒心。殿外两人皆作揖,异口同声地应了声:“诺”

音落,曾荣便解下佩剑,放在殿外剑架上,在玄关处脱下了高头锦履,提着系有蔽膝的裳裾,跨进保宁殿的高门槛儿。“嘎吱”一声儿,殿门便被陈延年和另外两名宦官从外面关上了。

与此同时,李治已从殿内里侧隔间中走了出来。因皇帝尚未病愈,故而不必入朝列班,也就不用像往日那般穿戴庄重了。是以,曾荣所见到的他,穿着一袭石青色盘领束腰的宽袖长袍,头顶的发髻上也没有戴冠,而是扎着条与长袍同色的绸布发带。平日里不离身的青锋佩剑,此时正安安稳稳地,躺在殿内左侧的红木剑架上,享受休息带来的安逸。雪白的袜子包裹着他的双足,盖在袍衫内若隐若现。

虽然,迄今为止,李治才不过十七岁,但他的身材却比同龄人显得高大许多。甚至比他的父亲,还要健硕伟岸些许。

他胸背宽广,相貌英俊无匹,仪表堂堂。即使是一袭随意的家常便服,也无法遮挡他从里到外无人可比的凌然气势。此时,李治负着手站在那里,令曾荣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席卷而来。他赶忙双膝跪地,恭敬地平举交叠的双手,额点手背地叩拜下去,启口一字一顿地说道:“臣曾荣拜见大王,愿大王长乐无极,福泰安康!”

李治“嗯”了声儿,抬了抬左手,示意他站起身来,话语平和带着些亲切的味道:“来,到里间坐吧!有事,也先坐下再说!”

话落,人就已转过身,掀开藏蓝色幔帐走进了隔间。

见罢,曾荣也连忙起身跟了进来。当他掀开幔帐走进隔间时,李治已先一步地跪坐在了,竹板榻榻米上主位案几前的席子上。主位旁,也设了这么一张矮腿儿的,黑底印花的小长案几和一张夏日用的竹席。内间陈设简单却显得环境十分幽雅,除了主位和宾位两处席面外,在主席的后面设了一道三折开的红木屏风。屏风顶端,雕刻着精美的镂花,各种形状,样式都十分精美巧然。屏风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字——忍!这个字,无疑是李治亲笔所书,也是这些年来他的写照。

主位和宾位,设在内阁间的竹木制成的榻榻米上。榻榻米很大,占了内隔间二分之一的面积,不但能设置多人的席位,旁边还能摆设一个规格不算小的展翅鹤灯架和一人多高的花架子。花架子上摆着几盆儿翠绿的吊兰,吊兰的枝叶垂下,好似路边的垂柳般婀娜生姿。

展翅鹤灯架和花架子各摆在榻榻米的两边,位置是比较对称的。灯架的小银盘上,放着五十六只红色的小蜡烛,十分可爱。

对着榻榻米的一方,摆着张乌木雕花长形矮榻。榻上铺着凉爽的竹席。锦缎面料的薄锦和枕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卧榻里侧。

与宾席不同的是,主位案几上摆放着一堆竹简和轴书,还有宣纸和红木笔架,嫣然就是一座书案的模样。瞧着曾荣站在榻榻米下,一副拘束恭敬的模样,李治心底十分满意,他嘴角提了提,掌心向上指尖对着宾席笑道:“不必拘谨,赶紧坐下吧!寡人还等着你说事呢!”

曾荣应了声“诺”走上榻榻米,提着裳裾在宾席上跪坐了下来。

“何事?”李治简单地说了这么两个字。

曾荣直着腰杆跪坐在席子上,微微地侧过身,面向主位上的李治,缓缓启口道:“大王,翠娘遣人告诉臣说,今日辰时,陛下用过早膳之后,感觉身子爽利了些,令人召集了三省六部的相公、阁老,在甘露殿正厅议事。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的陛下与往日沉稳的他大相径庭,情绪显得十分激动,说出的话声调高亢,却都是些自责之言…”

眉宇一轩,听了他的这番呈报后,李治不禁一懔,俊朗的脸上虽无半分情绪波澜,然启口的话语中却充满疑惑“自责?他说了什么?”

“陛下说,‘我一个兄弟和三个儿子,之所以能做出这样背佞人伦君臣之事,说到底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平日里缺乏对他们的管教和训导。他们为了争夺储君,闹得你死我活,而我却没有及时遏制和管教,到了这个地步又不得不处置他们,与不教而诛又有何区别?唉,想一想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早死了,倒也眼不见心不烦!’大王,陛下在说这席话时,泪流满面,情绪十分不好!您…”

了然,曾荣虽未将话说完,李治心底却有了一番新的计较。他“噌”地,从席子上站起身来,三步并为两步地走出了内阁间,果断地扬声道:“陈延年,寡人要进宫谒见陛下,更衣,备马!”

“嘎吱”门开了,陈延年带着两个婢女鱼贯地走了进来。婢女手里各端着红木托盘,托盘上摆放着整齐的藩王谒见天子的朝服…

一切就绪后,李治快步走出官邸大门儿,在马童的服侍下跃上了早已准备下的黑色宝马,也顾不得曾荣,甩鞭“嗬”了声儿,但听马儿嘶鸣,撒开四蹄奔跑如风地一路绝尘而去。

……………………

说来也是巧合,就在李治将要抬腿提裳,跨入甘露前厅的门槛时,映入眼帘的,居然是这样一幅令人哭笑不得,却又惊险万分的画面。

——他的父亲李世民站在大殿中央,反手握着一柄从腰间剑鞘中拔出的长剑,将锋利寒光四射的剑锋,横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摆明着是想要寻短见的架势。在父亲身边跪了一圈儿的阁老相公,苦苦哀求。

见此,李治跨过门槛,不出半点儿声响地站在门口,好似在欣赏一出戏般,平心静气地看着眼前的这幅诡异,可笑的一幕。心底却在思想着,他这是在干什么?真的自责到都不想活了,还是在做戏?

他做戏,又是为了什么呢?博得重臣的同情,还是为了配合我,担心长孙无忌等人不赞同我所提议之事?或者…

正神思着,却是全然没有意识到,适才还在人群中劝慰父亲的长孙无忌,这会子已如一股旋风般刮到了他的面前。

长孙无忌也不跟他言语,只喘着粗气,一把拽过他的袖子,将他使劲地往前拉,一面冲着与房玄龄夺剑争执不下的李世民,扯着嗓门大声儿说道:“陛下,陛下,为了承乾这个逆子您不值得呀!陛下,如今要紧的是,册立新太子,以安定人心啊!”

“是啊,陛下,长孙司徒言之有理!”

撒目望去,李治敏锐的目光落在了跪在一群权贵大臣中,劝谏父亲的岳父兵部尚书王仁佑的身上。这句话,便是他在长孙无忌话音刚落时,半刻不差地接上去的。更有深意的是,他在说这番话时,一双狭长的凤眼定定地锁着似是被动而来的李治身上,其意不明而誉。

见此,闻此,李治心头不禁一阵儿冷笑。

然而,他面上却是一副糯懦无知的样子。是以,他空洞了双眼,瓜兮兮地望着面前的舅父,俊朗的脸上,显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问道:“舅伯,舅伯,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此时的长孙无忌,好似落水之人见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李治的衣袖催促道:“你来得正好,快,快上去把陛下手里的剑夺下来吧!你是没见适才那场景,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李治撅着嘴,苦着脸,一面假意地往后倒退着身子,从他手里奋力地扯袖子,做出一副想要赶紧地挣脱长孙无忌,夺门而逃的怯懦样子,嗓子里夹着哼唧的哭腔道:“我,我怎么敢,舅伯还是,还是你…”

心底却在冷笑,思虑着,自杀,阿耶不过是作秀而已!即便有人信以为真地上去抢,阿耶定会先装做一副非死不可的样子,与之争执,拉锯上半刻时就会“精疲力竭”,力不可支地让劝和的人把剑“抢”了去。如果我上前去抢,抢不下来则罢,若抢了下来,岂不是暴漏了我平日里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都是装出来哄人的吗?

“你…你真是你这孩子!”长孙无忌心底雀跃,面上却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一心想不通这孩子咋会变得这般软弱无用。李治越往后退缩,他就偏要做出想让李治前去夺剑之势,拽着他的胳膊往前拖。

适可而止,李治在心底告诉自己,即使是装懦扮傻也得有个尺度的,再这般与长孙无忌各自为戏地拔河下去,只能适得其反,什么都解决不了不说还显得十分添乱,让父亲也觉得他不适合做太子。

这会子,想必父亲也累了,戏也该落幕了…

心底想着,便马上付之行动。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副拿长孙无忌没辙的样子,横了自家舅伯一眼,孩子气地说:“我尽力一试吧!不过,若是阿耶不听我的,非要寻短见的话,你们可不要怪我啊!”

“不怪你,不会怪你的,这孩子!”长孙无忌顺着他的背,好似哄小孩子般轻言细语地笑道。李治煞有介事地点了头,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长孙无忌,一步步地走向父亲和房玄龄以及众臣…

“阿耶…不要这样好吗?”他走到李世民面前,温诺地望着父亲,就像小的时候那般,双眸中倚着撒娇的软求,话语中是几分懂事的劝慰和恰到好处的建议:“阿耶,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咱们就不必再想它了,好吗。只要,只要阿耶能下诏改善他们的生活起居,重视他们,就不至于让他们落得被刁奴任意欺负的境地!”

他一面温言软语地劝说,一面不着痕迹地,将李世民用来自杀的佩剑“夺”了过来,“呛”地声儿收入了父亲腰间的剑鞘中。

余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底下的权臣重臣。那些人见自己成功地劝住了皇帝,都不约而同地大松了一口气。嗯,看来他们是真被父亲想要自杀给吓住了,不是装的!继而,余光又瞥见王裕王仁佑以及长孙无忌,褚遂良和韩媛等外戚、权臣,他们的脸上都展露出得意的笑容。

“雉奴…”李世民转脸,清俊消瘦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双眸哭得红肿。然却在见到李治的霎那,心底莫名地顿觉有了依仗般的踏实。他含泪展颜一笑,疼宠地唤了声儿李治的小名儿。

“陛下!”王裕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儿,令李世民不禁身子一怔,本能地将目光转向他,面色也肃然了起来,恢复了帝王往日的威严问道:“何事?”王裕瞥眼瞬了一下,站在李世民身边的晋王李治,而后平举交叠的双手,深深地向皇帝作了个揖,操着苍老的嗓音,别有深意地说道:“陛下,太子乃是国之根本。本不固,则邦不宁!故此,臣恳请陛下早立下新太子,以固国本!再则,新太子的确立,也能让其他觊觎皇位的藩王皇子彻底死心,安分守己!”

“那么,你们认为朕该立谁呢?”李世民威严地问道。

长孙无忌连想都不想,果断地提议道:“陛下,晋王!晋王可当被立为太子!陛下,适才您也是听到了,晋王请求陛下恩准改善废太子和齐王的饮食起居,以免被趋炎附势的刁奴欺负**。陛下啊,晋王的这份儿难能可贵的兄弟之情,还有谁能够与之相比?”

话音刚落,跪在长孙无忌身旁的兵部侍郎,也就是李治的岳父王仁佑也迫不及待地附和道:“是啊,陛下,长孙司徒所言极是!晋王仁孝聪慧,友悌宽厚,正是今后大唐所需要的守文良主。”

见此,闻此,李世民心底自然是敞亮的,知晓他们这般不懈余力地建议他册立晋王李治做太子,到底目的何为。当然,他也很喜欢李治,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乖巧。除了喜欢,还有些欣赏他,欣赏他的机敏好学,勤奋上进又为人安分。但,他似乎更喜欢,更欣赏魏王李泰,打心底是想让李泰取代李承乾,成为大唐新太子的。再者,他也曾向这个博学多识,文采斐然的儿子许诺将太子之位留给他。

环视了一圈儿坐在丹墀下的那些出身门阀士族,在朝中位高权重,权倾天下又老谋深算的相公阁老们,李世民嘴角微微地一提,勾勒出一抹冷笑,心底嘲讽他们明明各自打着小算盘儿,想要扶持他们认为软弱无用的晋王李治,达到世族门阀和关陇士族长久与帝同尊,共治国家,权倾天下的目的,却非要做出一副为江山社稷考虑的样子!

李世民的这幅表情,完完整整地落入了李治的眼中。

李治侧眸瞧着,心窝子好似被狠狠地扎了一下,让他感到魏王李泰这个死敌,就是扎进他心里的那根尖刺,扎得他透不过气!这根刺,必须拔除,越早越好!除此之外,对父亲,李治也颇感心寒。

哼,果然,他的心底是想让李泰,成为大唐新一代太子的!

李泰就是导致废太子自暴自弃,铤而走险的罪魁!一旦他得逞做了太子,日后当了皇帝,以其阴毒之性还会有我的好日子过吗?父亲,他是真糊涂,不知魏王之恶?难道,他是真心不知祭祀先帝那天,晋王车驾的那场火灾的主使者是李泰?哼,知道也好,不知也罢。都只说明所谓的父子情深,不过是在外人面前作秀罢了!

“子善”冷不防地,李世民的唤声撞入了他的耳膜。李治“啊”了声儿,不着痕迹地收回了心神。他侧过身朝南而立,面北双手交叠以作揖之态,佯为虔诚地等待聆听父亲的训话或者是询问。

“子善,你可愿为太子?”李世民突如其来般地问了一句。

李治深深地,向皇帝作了个揖,借着双袖的宽大,遮挡住了他眸子中划过的那道属于父子间恩断情绝的寒光。他嗓音低醇,话语肃然道:“册立谁为太子,应属陛下考虑范畴。即使决定不下,也该由陛下与诸公商议,岂能是孩儿随口置喙的?”

这话,他说得一语双关却又极为巧妙。既隐晦地讽刺了魏王李泰这些年为争夺储位,以修书为名在朝中结党营私,网络朝臣,又避开了当下最为敏感的话题。想与不想的回答,只有傻子才会直接说出来!

闻此,李世民“嗯”了声儿,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显然,他并未听出李治此话中,隐隐对魏王充满敌意的讽刺。只是赞赏李治是个极为聪明,而且十分安守本分之人!

“陛下,事关国家大体,您可要想清楚了!千万不要重蹈隋文帝的覆辙,造成无法挽救的局面。”长孙无忌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一切以江山社稷考虑,就好像他真心实意地替国家着想般,希望李世民能为大唐选一位仁孝宽厚的后继之君似得。内心想的却是:“李泰这小子,怎能比得过雉奴呢?阴险狡诈,狠毒无比,将来绝对不是好控制的主儿,不论如何我也要让雉奴当上太子!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日后,我们这些门阀士族长久与帝王共治天下的地位和富贵啊!”

“是啊,陛下。长孙司徒言之有理。”褚遂良帮腔道。

闻此,李世民深深地喟叹了一声儿。他精疲力竭地,挥了下袖子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此事,容朕再仔细想想。”

诸位阁老相公并未立刻应诺而退,而是推举了皇帝最为信任之人—门下侍中兼三公之一司徒的长孙无忌,说出了此时他们最为急迫的心理话:“希望陛下早做决定,以固国本!”

“好吧,朕会考虑的,你们都先回去吧!”李世民蹙了下眉说道。

闻此,诸位阁老相公们这才忐忑地,极不情愿地应了声:“诺”退着身子,陆续地离开了甘露殿的正厅。李治,自然也包括其中。

今天,李治不想留下陪他,甚至是不想见到他。再说,留下来跟他说什么呢?他嘴角提了一下,勾勒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冷弧。若说以前的十几年中,李治对他的感情,即使也有着诸多的算计。但终归,再多的算计中还是有着最为淳朴的父子之情。若说来之前李治依旧想象天下的所有孝子般,真心孝顺他的话。那么现在…

父亲应诺让魏王做太子,既非为江山社稷考虑,更是没有去仔细深想他的未来。父亲想的唯有他自己,唯有他心底的那份偏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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