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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交易(下)(1 / 1)

“来人,将驸马都尉送来的那羊毛垫子拿来给舅伯!”

长孙无忌虽不善军事,也不会骑马打仗,却在建国前后几年内经常跟随那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东征西讨,体验军旅戎马生活。故而,落下了严重的寒腿。在后世,这种病叫做风湿性关节炎。年轻时还无所谓,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地经不得半分的寒凉。

他虽不经常来晋王官邸做客,但李治却深知他有此疾。是以,在走进保宁殿与长孙无忌见礼之后,李治便扬声吩咐拿羊毛垫子给他。

宦官应了声:“诺”依言将阿史那杜尔上次出征回来,送给李治的羊毛垫系数地都拿了过来。李治挥了挥袖子道:“下去吧!”在殿内伺候的婢女、宦官躬身,齐声应着“诺”纷纷地离开了大殿。

李治走过来,完全不顾自己藩王的高贵身份,双膝跪地动作利落地,亲自将那些羊毛垫子叠在一起,双手放在垫子上试了试厚度之后,侧脸温柔带笑地,对站在一旁楞冲吃惊地看着他的长孙无忌道:“舅伯,您过来坐下试试,觉得暖不暖和?”

“雉奴你…你怎么知道我…”

长孙无忌怔怔地楞冲了一下,垂下俯视李治的眼眸中,闪过诧异和不解的光芒。他没想到,自己并未告诉过李治,自己有寒腿的毛病,不能像常人那般跪坐在席子上。李治竟然…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疑惑不解,无一遗漏地,落在了侧脸瞬他的李治的眼中。

李治嘴角上扬,弯起眼线莞尔一笑。

这笑容中,恰到好处地倒映着他的厚道和真挚。他双手撑地站起身来,话中带着理所应当的淡然地笑道:“近些年来,每次甥儿去舅伯家玩耍做客,见您将往日跪坐的席子,改换成了能盘腿趺坐的无腿圈椅,还在圈椅中垫了厚实的棉被和羊绒垫子。我就私下问舅母是怎么回事。舅母说,你腿寒经不起潮湿和寒凉。”

“哦,原来是这样啊!”长孙无忌恍然了悟地点头说道。

话虽说的平淡,心底却荡起了不小的波澜。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最小的外甥,年纪轻轻却心细如发,体贴入微。不禁感慨,若换做李承乾或是李泰,这两个自私自利的小兔崽子,他们只顾着争抢皇位,根本不把我放眼里,才不会这么亲厚地对待我,把我当成他们嫡亲的舅伯呢!且不论他们,即使是我的那两个血脉相连,从小教养到大的亲生嫡子,还有那个被我捧在手心里,宝贝似得宠爱长大的庶出子女,也未必能做到这点!算来算去,还是雉奴对我最好啊!

正想着呢,李治温厚甘醇的话语,随着殿外的暖风,悠悠地传入了他的耳膜,令长孙无忌感到心底异常的舒坦:“舅伯,您过来坐着试一下吧,如果不够厚实,甥儿再去给您拿几个垫子过来。”

长孙无忌“诶”了声儿,快步地走到黑色案几前。在李治的细心温暖的搀扶下,他慢慢的,屈膝以臀部挨着羊毛垫子坐了下来。嘿,还真是既温软又暖和,舒服极了!诶,这个雉奴真是深得我心啊!

“怎样,舅伯觉得还行吧?”李治挑眉,一脸关心地看着趺坐在羊毛垫子上,乐得合不拢嘴的长孙无忌,忍着想要笑的欲望,一面问,一面从另一处拿过张席子跪坐在长孙无忌身边,两人距离十分亲近。

“好,太好了!雉奴心细善良,仁厚宽和是个好孩子!”

李治侧过身,双手小心翼翼地端起案几上,婢女刚端上来的雨露汤盅子。那盅子,是很一般的陶瓷烧出来的。盅子面上,印着金鱼戏水的图样儿,既简单又好看。李治一手托着盅子的底座儿,另只手拂过盅子的小盖儿,露出里面的汤,将盅子放在嘴边左右吹了吹,而后抿了一小口觉得没有那么滚烫了,才好似亲子奉茶一般将雨露汤捧给长孙无忌,笑着说道:“舅伯,这是您最爱喝的雨露汤,甥儿专门让厨房给您做的。您且尝一尝,又无您官邸厨子做的味道?”

接过汤盅,长孙无忌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点头称赞道:“好!这个味道很特别,有股淡淡的薄荷香味儿,汤到口中清凉可口!很好!”

李治如释重负般地笑道:“舅伯喜欢就好!等您回去时,甥儿给您带些回去!这薄荷是年后种上,这个月才新采摘的,还是新鲜的干叶呢!夏天泡水饮用最好不过,不但能解暑去热,还能化痰止咳。我还想着,兕子的气疾若是用此物治疗,或许比别的药物管用呢!”

唉,长孙无忌闻言不禁叹息了声儿。而后,他坐直了身子,拍了下李治宽阔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感叹道:“雉奴啊,真是个难得之人!论宽仁孝顺,友悌弟兄姐妹,除了年少的兕子外,你父亲这十四个儿子,二十一个女儿中,再无出你右者!你这样,也不枉费这十多年来,陛下对你的特殊宠爱和超乎寻常的疼惜。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前日里,中大夫刘洎上奏,说你年长却没有之藩,依然像个藏于闺阁的女子。意思就是建议陛下赶紧给你行冠礼,打发你前去封国就任。你父亲竟然全不顾天子至尊,当着诸臣的面儿,哭得像个妇人一般,说,即使是他死了,也绝不让你前去封国,做那辛苦不讨好的诸侯王。”

言毕,他这才想起此来晋王官邸的目的。话锋一转,看着李治,亲切地唤着他的乳名问道:“雉奴,还记得同安大长公主吧?”

李治咧嘴一笑,俊朗的脸上,挂着纯真烂漫的笑容问道:“记得,这些年的元日聚会,也是经常见到的。舅伯为何,忽然问起她来了?”

“这样啊,同安大长公主想把孙女嫁给你做正妃!你的这位姑祖母的性格和为人,想必你也是有所耳闻的,骄横地不可一世!适才,她跟我说,这世上,皇帝都要给她三分颜面,看还有谁胆敢得罪她!”

在说这番话时,长孙无忌的脑子里,犹如车载斗量般装满了将来获得的利益和特权,唯恐李治得知王擅的为人和性子,不肯答应这门亲事,搅黄了他的好事,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还要得罪长公主。是以,他的话中,好不加掩饰地带着些许威胁和恫吓。想着,只要吓住了这个软绵绵,胆小如鼠的晋王李治,一切按他的意思办就大功告成了!

洞察人心乃是李治的长项之一,他只要微微地瞄一下这个人的眼眸和不经意地面部表情,便将此人的所思所想看个通透,洞若观火。而他,却将最真实的自我,却埋藏了海底的最深处,让人对他的印象仅留于表面。是以,适才的那一瞬便让他把长孙无忌心底的想法看了个透。他略略扬了一下嘴角,勾勒出若有若无的冷笑。

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既然都为了各自的利益,那么就该更加靠拢。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想到这里,李治将自己的席子,挪到长孙无忌身边跪着一面乖巧地为他捶腿,一面叹息了声儿说道:“婚姻大事,当有长辈做主才是!甥儿年少丧母,孤苦伶仃。长辈中,除了阿耶,就只有舅伯与甥儿最亲近。是以,此事,甥儿还要仰仗舅伯给拿个主意。您觉得,这门亲事该不该禀明父亲,答应大长公主呢?”

长孙无忌好似走在街上,意外地发现脚底下踩了块儿金元宝一样双眸放光,眉开眼笑地说道:“依我看,这门亲事,咱们必须答应同安大长公主!结了这门亲,对你的将来可大有好处啊!”

“有什么好处?”李治故作不知地问道。

长孙无忌就像一个要做大生意的商人,急于从中得到丰厚的利润似的,焦急喊道:“当然有好处了!好处大着呢!”言毕,他竟不顾身份地,板着手指头,跟李治计算起此等交易成功,所获的利润一一道来。越说,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好似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大道般。

李治呢,耳边听着,心底对长孙无忌,以及同安大长公主为首的门阀士族出身的外戚、贵胄们所盘算的一切,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此时,在长孙无忌面前,他巧妙地隐藏心中对他们贪得无厌的鄙视和嘲讽,算计和利用。他乖巧地地对长孙无忌道:“既然舅伯说,这件事对我有好处,那么一切全凭舅伯与阿耶替我做主便是。”

听了这话,长孙无忌好似得了天下最大的彩头般得意非凡。对于李治的真实心思想法,为人性格自是一无所知,他只是肤浅地认为晋王李治是个事事依赖他,仰仗他的最佳傀儡人选,给予他更多特权的工具箱!他爽快地道了声“好”,一语双关地说道:“太好了!”

为娶王擅之事,甥舅两儿似是一拍即合,心意相通了。随后又聊了许久家长里短,说得极为亲切热闹,不知不觉便将时间忘于脑后。

长孙无忌转脸,似是无意地望了一眼雕花栏钰的松木糊纸窗户,口中呼了“嚯”了一声儿,手撑着地准备起身,却因发福的身子行动明显艰难。李治十分有眼力见儿地从席子上跳起身,握住他的一只手,故作费力地将长孙无忌从羊毛垫子上拉了起来。

他眼瞅着李治,为了将他扶起来,“累”地面红耳赤,不禁笑嗔道:“唉,你这孩子跟你四哥一样,年轻轻的,也不学点功夫。瞧瞧你,就把我拉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把你累的呼哧呼哧喘粗气。”

李治故作孩子气地撅着嘴,颇有些颠倒黑白道:“舅伯,我是个啥样,您也是知道的,我从小就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什么骑射啊,练剑,狩猎啊一样都不感兴趣,就喜欢书法和音律!”

俗话不俗,最高明的谎言便是真话和假话各参一半。李治擅长书法和音律是真,也是长孙无忌亲眼目睹的。然而,对于李治是否擅长骑射剑术,喜爱狩猎尚武,他是一无所知也没有见识过李治的功夫。是以,李治这么说,他也就理所当然地信以为真了。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伸出手来捏了一把李治的脸颊,好似在宠溺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般说道:“你啊,就是让陛下给你惯得!你是不知道,陛下六岁时,高祖皇帝就狠下心肠逼迫他和隐太子,昭平公主一起习武练剑,学习骑射。要不,日后如何协助先帝打天下?”

听罢,李治却是“嗤”地一声儿笑了,心底暗讽长孙无忌自以为是,一副将他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长辈模样。事实上,却也只是了解些许,关于他的连皮毛都算不得的虚象而已。真正的他,哪里能让长孙无忌探明一二?

长孙无忌扭过脸看向他,微蹙粗短的一字眉,圆胖的脸上写满了疑惑,“雉奴何故发笑,难道你觉得舅伯说的不对吗?”

摇头,李治虽听出他的这番问话中,颇有些不满和责难之意。然而,他并未因此慌不择言,显露出半分惊乱之态。他面含微笑,语带乖巧地向长孙无忌解释道:“舅伯,您别误会,甥儿不是不信您。雉奴的意思是,这天下,高祖皇帝已然是打下来了,如今的大唐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偃武修文。这十多年来,我父亲不就是在您和诸位阁老相公的鼎力辅佐下,励精图治,创建出这样的太平治世?”

“哈哈”长孙无忌得意地大笑了两声儿,对李治的那番似真似假的恭维,丝毫没有谦逊之意。他伸了个巴适极了的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说道:“这倒是,这倒是!好了,没工夫跟你小子调皮扯淡,我该回家了!记得,常去我家做客啊,你舅母还惦记你呢!”

李治咧嘴一笑爽快地道了声儿“好”脑筋一转儿,扬声吩咐道:“来人,去库房扛袋薄荷与扶风大枣,送到舅伯的车上去!”

殿外的宦官弯腰,用尖细的嗓音应了声:“诺”随后,门外的人影儿就消失了。此时,长孙无忌正热泪盈眶地望着他。

无疑的,李治的这一席吩咐,又把他结结实实地感动了一把。

待宦官回来禀报说,薄荷和大枣装上了国公的马车后,李治这才带着阖府上下,一起迎着落日的余晖送走了长孙无忌。

巧合的是,长孙无忌前脚走,长孙蔷儿后脚回来。也正好望见了长孙无忌的马车,咯噔咯噔地往坊外越走越远的背影。

“大王,长孙无忌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啊!”长孙蔷儿笑道。

李治笑嗔地拍了下他的肩头道:“他是你叔叔,虽不是亲的,却也是同宗血脉不是?为何这般称呼他,跟陌路人似得!”

随之,转过身招呼着姬妾、仆妇和宦官、保傅们转身归府,各回各的寝室房屋。他则与长孙蔷儿,照例朝花圃西边的议事殿而去。

一路上,两人钳口不言,一前一后地穿过花圃长廊来到议事殿。

待两人在玄关处脱了翘头履,穿着洁净如雪的白布云袜,踏上铺着松木制成的榻榻米,由走在其后,身为属臣的长孙蔷儿“哗啦”地关上了议事殿的雕花百叶推拉门。一切就绪后,李治方才开口问道:“蔷儿,公主派小红去武媚那里伺候了?”

长孙蔷儿点头笑道:“诺,公主不但派小红过去伺候武媚,还以同龄相交的名义,撒娇请求陛下,将武媚调去了甘露殿的尚衣轩当差。名义上,是专门为谒见皇帝的大臣更衣。实际上…您是知道的。而且是在双日!大王,我以前小瞧了公主,她可真是人小鬼大!”

李治呵呵一笑,颌首感叹道:“嗯,兕子是个知心,机灵的孩子!宫里,幸得有她了!不然,寡人想要保护心爱的人,还要费番周折呢!”

“哦,大王,适才叔父过来有事?”长孙蔷儿问道。

“是这样的,舅伯与长公主做了一笔交易,同安长公主想要将她的孙女王擅嫁给我做王妃!”这话,李治说得云淡风轻,毫无波澜。

长孙蔷儿在席子上欠起了身子,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李治问道:“什么,王擅?就那个疯丫头,又野蛮又任性跟个霸王似得…长公主要把这女霸王嫁给您?她,她也能说得出口啊?真是…”

听着长孙蔷儿对王家翁主的一番评价,李治深以为然地咧嘴一笑说道:“寡人已答应她了!不管王擅是何样女子,寡人都必须娶她做王妃,将来让她升任太子妃,乃至最后立为皇后!因为,寡人需要她家族势力的扶持。虽说陛下疼我,宠我,但他没想着让我成为后继之君。你也是知道的,陛下所属意取代太子的人是魏王…”

长孙蔷儿赞同地点点头,轻声应道:“诺,大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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