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七(1 / 1)

笔仙七

2017年2月28日

这是哪里?

望着头顶中式灯具,薛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在旅店大堂里。

我不是在杂物屋么?

跳起来揉揉眼睛,周遭寂静无声,四周还扎着熄灭的火把,地板上满是血污,薛淼立刻想起昨晚张牙舞爪的张依依李双双,还有被咬住喉咙的孟思思,她们去了哪里?

看看手机,上午十一点多,不远处放着自己背包,上面压着张纸条:迅速离开,返家,勿告他人,三日后报警。

金光璀璨的佛珠、天花板上倒吊的好友、激烈交战的恶灵和银白色“守护神”,随后自己被带进杂货屋,角落里的黑影,纠缠不清的细线和水袖,小骷髅狠狠打自己的头。

咦?

记得自己被烫伤了,手掌和脖颈不停冒着白烟,现在怎么毫无伤痕?

不能留在这间闹鬼的旅店。

背起背包,薛淼匆匆扫视一圈便跑出旅店大门。

太阳暖洋洋照着,头顶小鸟不时在枝头跳跃,几乎不像是寒假了。

道路尽头有颗歪脖大树,这七天每次走到这里便莫名其妙回到来路,简直是鬼打墙,宋麟他们说是“结界”。

他们真的是斩妖除魔的修仙人士吧?

大树越来越近,薛淼心中砰砰跳着,鼓起勇气跑过去,两步,一步——面前是川流不息的马路,一辆大巴车慢慢腾腾驶过,车里有群小孩子;几个骑着共享单车的学生闹腾着你追我赶走远了,身畔一辆出租车驶得很慢,大叔探出脑袋:“姑娘,坐车吗?”

我出来了。

尘世烟火和陌生人的搭讪令薛淼哭出声来,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着。

与此同时,距离旅店几里路的石头烤鱼店两间豪华包间被打通,座位两两相对排开,两条乌江鱼两条鲈鱼两条草鱼两条鲤鱼两盘龙利鱼分开用铁锅盛好,锅底铺着烧红的石头,没多久特制酱料便合着啤酒辣椒咕嘟咕嘟冒起泡,配着金针菇莲藕牛肉丸豆皮青笋宽粉土豆大白菜千页豆腐,令人闻闻就流口水。

主角要数段叔。

这位大厨二话不说要和五人组“意思意思”,仰脖便是整杯白酒;首当其冲沈百福,“福哥,老哥哥记着你的情,有用得着的地方你说一声,我段国正风里来雨里去决不含糊。”

其次是曹铮“小曹,后生可畏,以后合作时候多得是,一回生二回熟”最后轮到柏寒周锦阳洪浩:“来来来喝一个,就一句话,加油干。

我都第八场了,你们这刚哪儿到哪儿?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呐。”

哪壶不开提哪壶。

饿了一晚的柏寒埋头吃鱼,大概黄大仙就喜欢段叔这类型的吧——除去旅店恶灵,段叔趁着天没亮找到大树底下,黄大仙果然言而有信,诺,他脖子上车票刚刚还给大家显摆过,右下角多了只对月而立的黄鼠狼。

最后段叔回到座位,搂着队长宋麟老泪纵横:“老宋,哥哥我总算是熬出头了”惹得宋麟也红了眼圈,连连拍打他肩膀,“不容易,老段,以后做任务也不用提心吊胆。

说实在的任务做了八场,还没有像这次似的一个伤亡都没有,全员过关,简直就是奇迹。

来来,喝一个。”

这倒是真的,前两场任务伤亡惨重,这次一个都没少。

柏寒呷了一小口酒却发现对面沈百福依然闷闷不乐,也叹了口气:要是那三个女孩也活下来就好了。

大概宋麟也看出这点,长吁短叹道:“福哥小柏,还有三位,我托大说几句。

你们啊还是经历太少,我宋麟每次做任务心里就装着老段老张他们四个,再有就是哪个队跟我们搭伙,那没的说,好哥们好兄弟;至于新人们。”

他看看酒席另一端十四名新人“能拉一把拉一把,拉不了的也没办法。

至于任务世界里头这些人,只要任务完成了我就当他们npc,甭往心里去。

说难听点,自己都顾不过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哪儿还有功夫惦记别人?”

这话说得糙,可也有道理。

柏寒夹了一大块鱼吃,三天后列车开来,这个世界便再也不见了——我的世界也有这家烤鱼店吗?

旁边一个新人男生愁眉苦脸:“宋哥,我这个,咋整?”

他叫李洋,昨晚和大家一起“摞”在佛珠圈里,两具女尸从天花板砸下来时其中之一正好扑在他背上,手足不停挣扎像活了过来。

被吓坏了的李洋拼命往外跑,就连女尸噗通一声松手坠在地板上也没注意,径直冲出旅店大堂缓过劲儿来才发现回不来了。

独自转悠小半夜,直到东方发白抬头便见旅店大门就在不远处,正庆幸却发现车票背面时限:七天倒计时中断了:他心慌意乱没注意树上门口的丝带标记,出了任务范围。

如果完不成任务怎么办?

这个问题无数次被探讨过,现在看来老乘客二等座也不知道答案。

宋麟皱着眉头,“别的都好说,这玩意儿真是不知道,我遇上过没完成任务的,那没的说,上不了车,就直接留下了。”

李洋忐忑不安:“我给我爸我妈打电话,都说,都说……”他有点哽咽,显然得到的不是亲人温暖关怀。

“我说了你们还不信”宋麟跺跺脚“这个世界就没你这个人。

外头有电话随便打,再不行有信用卡的门口刷刷有身份证的银行试试……”

鲈鱼鲜嫩入味,牛肉丸子和莲藕爽口香脆,柏寒津津有味吃了一大碗饭才把筷子放下。

“百福浩哥我走了,现在是2月28日中午十一点,3月2日晚上六点这里集合,回不来的话就3月3号彩云旅店门口见吧。”

沈百福正和碟子里鱼尾巴较劲:“你回的来吗?”

“我查了,这里开车到杭州才八个小时。”

上个任务结束,她和大家到乌克兰大使馆求助,发现所有人身份信息彻底不存在,换言之那个世界压根没有名叫柏寒、23岁、精通跆拳道的杭州女生存在。

“雷雪说在中国境内任务几率很小的,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机会太难得了。”

天知道下一场任务在地球哪个角落?

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我还能不能幸运地活下去?

“你这也做不了飞机高铁,万一堵个车啥的,回得来吗?”

沈百福磨磨唧唧。

柏寒满不在乎,“那有什么,包个车连夜走好了。”

拍拍背包,反正钱不缺。

沈百福把啃光的鱼骨头一扔,“算了,我和浩哥跟你走一趟吧。”

哎?

这几天打牌闲暇没少商量三天安排,她和周锦阳曹铮离家都不远,打算回家看看;沈百福住哈尔滨,洪浩是长春人,现在春节刚过正是返城高峰,路上堵车严重,三天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你们,不是打算在这里玩玩吗?”

她有点开心,“还得采购啊。”

沈百福嘟囔着吃鱼肚:“去超市着什么急。”

洪浩嘿嘿笑,“你一个人打车万一碰上个不长眼的,你是不怕,耽误时间可受不了。

咱仨包辆车吃完饭就走,明天还能到西湖边上转一圈,哎呀,我可有日子没去杭州了。”

沈百福强调:“走,吃西湖醋鱼去。”

晚上九点到达小区楼下的时候,洪浩和沈百福伸着懒腰讨论去哪儿吃夜宵——一路马不停蹄开过来,饭都是车上吃的。

“我请客你们随便挑!”

望着熟悉的小区门口,柏寒欢喜地跳下车头也不回跑远。

一进电梯就遇到邻居阿姨,柏寒打声招呼,人家却警惕得盯着她瞧。

贴着“福”的木柜是妈妈结婚时嫁妆;防盗门贴着大红春联,外面还停着爸爸的自行车,从玻璃能看到窗台上的绿萝和玫瑰。

“爸,妈!”

柏寒欢喜地胸口快要炸裂开来,想也不想使劲儿拍门,“我回来了!”

几声狗叫响起,房门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烫着大卷、白净脸颊的妇人站在防盗门里打量她几眼,“找谁?”

尽管隐隐猜到这个结局,泪水还是突兀涌出眼眶,柏寒哽咽地说不出话。

“老柏,你来看看。”

妈妈犹豫不决地盯着她,转身朝屋里喊,于是一个高瘦文雅、穿着深蓝毛衣的男人也站在门口,“谁啊?”

“管我叫妈,可能是找错了。”

爸爸看起来和她坐上返程t31列车前一天视频时没有区别。

他也仔细打量柏寒,把防盗门打开,“你找哪家?

我们是602。”

一只板凳大小的卷毛小黑狗火箭般冲出门,围着柏寒乱转拼命摇尾巴。

她蹲下把手伸给它,小黑使劲儿舔。

你还记得我?

只有你记得我。

耳边是妈妈惊奇地叫声,“哎,跟你还挺好,平时凶着呢,根本不让生人碰。”

我不是生人。

柏寒低着头:“我找错了,对不起啊。”

拍拍小黑毛茸茸的小脑袋,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开,小黑紧紧黏在她脚边,妈妈在后边喊:“黑黑,小黑……”等把小狗拎回屋,忍不住念叨:“别说,长得还真像你。”

爸爸也嗯了一声叹息“咱们要有个女儿,正好跟她一边大。”

偷偷溜回来的柏寒蹲在窗台下泪流满面。

宋麟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评书里动不动便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柏寒觉得很有道理,过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的日子。

商场大大shopping一番,又一口气在沃尔玛超市挑了小山一般的东西,友方队员集体惊诧。

沈百福指指购物车里几套床品:“你不是在乌克兰买了吗?”

“外国东西哪儿有自己国家的舒服。”

她白他一眼,把两套不同花色四件套摆给他看:“再说得换着用啊,哪像你那么不爱卫生。”

沈百福又拎起另一辆车里的花瓶和成套餐具:“雷雪还给了你好多呢。”

柏寒用下巴指指他车里的睡衣内衣:“你还穿过王家宇裤子呢,也没见你不买新的。”

沈百福痛心疾首:“那什么,买就买吧,可别让我搬啊。”

柏寒怒目而视:“那你把西湖醋鱼蟹粉狮子头龙井虾仁东坡肉小笼包都还给我好了。”

于是沈百福只好老老实实干苦力活。

3月3日凌晨三辆满载大车来到某地,司机被打发走准备七点取车,临行非常诧异:明明是片空地嘛。

可在五人组眼里,那里是依然处于特殊状态的彩云旅店,门口空无一人。

新人们和二等座乘客陆陆续续到了,各自准备大量行李物品,要知道不是所有任务世界都有机会补充补给的,何况“钱”在蓬莱世界是最不值钱的。

新人们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担忧与对蓬莱的憧憬,唯一例外的是李洋,他显然做好了“黑户”的心里准备:“我都想好了,先办个假证,找个查的不严的地方落脚,然后慢慢出去弄个身份。”

他的伙伴也不停宽慰:“虽然难了点,总比我们还得去各个世界做任务强,你看这次多可怕。”

李洋勉强笑着,任何人失去所有家人朋友社会关系都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伴着明朗清爽的晨曦和悦耳鸟鸣,一列长长的老式绿皮火车突兀地凭空出现在空地上,老乘客早有经验,分别等在一节节互相连接的车厢前。

新人惊诧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随着车厢门朝两侧滑动,柏寒手脚麻利地把轻些的东西往车厢角落里扔,然后是诸如餐具瓷瓶之类的易碎物品,等到旁边沈百福搞定自己的东西过来帮忙,又合力运上茶几床头柜和餐桌椅(沈百福严重抗议)最后才把剩在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搬到车上。

人类潜能是无止境的,小山般的东西被搬到车上才用了五分钟,柏寒开心不已。

通过敞开的车门可以看到李洋正无可奈何地走来走去,和新人同伴们告别——属于他自己的车厢被一堵看不见摸得着的透明墙壁封锁着,尝试后只好放弃了。

“走了~”柏寒也朝他遥遥招手,车门随即关闭了。

这列车是个谜团,离开或返回蓬莱途中大家聚在一起用秒表计时,每次途中耗时都不相同;但列车停稳后会发现时间和登车那一刻毫无差别,也就是说在这辆列车上的时间是静止不动的。

大概真得像大家推测,蓬莱是空间枢纽,这辆列车每次往返都会突破次元壁,任务世界就是平行空间吧。

柏寒懒得再想,弯腰整理车厢里堆积如山的东西,到达蓬莱还得搬下去呢。

随着汽笛声响,载着同伴的绿皮列车像出现时一般突兀地凭空消失了,孤零零留在车下的李洋不由自主后退几步,比哈利波特中的魔法还不可思议。

颓然地瞧瞧车票,李洋立刻发现变化:背面字样消失了,正面也只留下他的姓名编号,还有“任务失败”字样以及一分钟倒计时。

时间到了会怎样?

3秒,2秒……车票忽然自行燃烧起来,他吓了一跳,不停挥动挂绳,好在倒也没伤着。

脖子上的挂绳忽然有点勒,他用手松松,忽然觉得背后的彩云旅馆似乎有什么变化。

原本这里根本无人问津,有几个路人开始朝着这里走去。

对了,大概是时间到了,特定空间恢复……啊,好勒,他竭力撕扯着,可挂绳像条毒蛇盘紧他的脖颈不住收缩,李洋只坚持十几秒钟就没了力气。

3月3日第一批网上预订彩云旅店的游客到达第一件事是报警。

匆匆赶来的老板一路苦苦回忆,为什么待在家里十天不来开店?

随即被警察带走了,需要解释的不止门口一具无名尸体——根本找不出这个人身份,还有店里三具女生尸体以及两具被焚烧过的尸首残骸。

与此同行薛淼心里砰砰乱跳着,手伸到电话又缩回来:三日后便是今天,到底什么时候报警呢?

要不要把事情和爸爸妈妈说?

纸条上说勿告他人,她就老老实实守口如瓶。

不行,还是先和爸爸妈妈说实话吧。

电话打不出去。

再试试110,还是无法接通。

她泄气地把电话一扔,换衣服打算出门。

照镜子时薛淼忽然瞪大眼睛:背后立着熟悉的黑影:黑衣裳绣花鞋,三个好友并肩而立——她们依然是死去时满身血污的可怖模样,张大眼睛望着自己像是在问:你怎么还不来?

不不不,别找我,天亮着。

薛淼一头扎进卧室把门反锁,手机还在兜里,可怎么也打不出去。

天明明亮着——不对,窗外黑漆漆的,就像十天前张依依提议玩笔仙时一模一样。

卧室门不紧不慢开了,沉重脚步围拢着越来越近。

薛淼缩在床铺上哭得喘不过来气。

别找我,百福,柏寒,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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