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罚跪(1 / 1)

婚期将至,颜清欢却与人私奔逃婚,消息刚传来,闻景行便一口黑血咳出来,昏迷了整整两天。

侯夫人当场吓得就晕了过去,侯爷勃然大怒,又气又急,若不是儿子醒来后声声恳求,这件事早已经被他捅到了陛下面前,闹得满城风雨了。

即便最后忠勇侯府没有多加追究,甚至还找了个替身将整件事情瞒了下来,侯爷依旧对尚书大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本来很好的婚事如今反倒成了仇家,尚书大人自然压不下这口气,恨不得把颜清欢这惹祸精活剐了。

现如今罪魁祸首终于找到,尚书府自然马不停蹄的把颜清欢送到了侯府。

颜大人没脸来,但为表诚意,特意找了大儿子带着罪女赔罪。

原话就是若二公子还对罪女有一丝半毫的情谊,那便留着,即使当个婢子丫鬟也可;反之,人已经交到了侯府,要打要杀全凭公子一句话,这罪女和他之间已无半点父女之情。

颜清欢摔倒在地时,别说侯爷夫人,就连那颜大公子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下人们就更别说了,低头数着地上的板砖,没主子的命令,脚挪都不挪一下。

女子私奔在古代是大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家法处死。

闻景行到底不是古代人,脑子还没被封建思想荼毒,他虽然对颜清欢没什么想法,但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略一思索,他将一旁伺候的丫鬟唤过来:“把颜小姐带下去好生照顾。”

又对上首的侯爷夫人说:“父亲母亲,过去种种纠葛今日若非要说个谁对谁错也没有意义,不过证明了儿子和颜小姐确实无缘。庆幸的是儿子现已有了相伴一生的夫人,至于颜小姐……”

他转身看向颜公子:“待颜小姐醒了便送她出府吧。”

闻景行心里还惦记着暗九,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缓缓醒来的颜清欢抓住了衣角,她脸色实在不好,和张白纸一样难看,干涩的唇微微开启,轻飘飘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了句:“救我,我怀孕了……”

怀孕。

闻景行眉骨狠狠一跳,这孩子自然不是自己的,那便是和她私奔的那男人的,按古代的说法来的话应该叫“孽子”。

若他今日真的放任颜清欢被带走,轻则是被一碗落子汤灌下去把孩子流掉,更可能的是那尚书大人为了正家风,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把颜清欢处理掉,一尸两命。

颜清欢死了,尚书府也给了忠勇侯一个交代,不日后,侯府中便会传出闻二夫人深感恶疾的消息,在假惺惺的招些大夫进府里做给外人看,两三月过后,那被皇帝赐婚的颜二姑娘可就真的死在这柳絮满城的初春三月里了。

闻景行低头看一眼攥着她衣角的颜小姐,虽狼狈却依稀能看出当初的灵动风韵,她额前有一大片黑红的血渍,明显和暗九那傻子一样,磕头嗑出来的。

想当初原主只是春日宴上惊鸿一瞥,佳人织锦长裙逶迤垂地,大朵大朵海棠花开的绚烂,眉眼顾盼间明艳惊人,只一笑,心就彻底没了。

颜清欢是原主苦涩黑白人生中唯一的一抹亮色,见着了就舍不得放开,执念成魔。

最后却也因这执念毁了两个人。

“求求你……”

颜清欢一手捂着小腹,攥着闻景行衣角的手力道越重了几分,伏在地上咳了几声,明显体力不支,但仍旧挣扎着睁开眼看着面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闻景行眉头紧皱又松开,是真的头疼。

明明不是自己惹的祸,却总觉的有几分对不住暗九,但人命大过天,更何况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但……闻景行苦笑。

一个金屋藏娇的红霓还不够,再来个白月光颜小姐。

暗九还不得追着赶着把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

心里想的再多,闻景行表面依旧冷冷淡淡,在颜清欢恳求的目光中转身离开,衣角从那削瘦的手指中毫不留情的抽出,没有一丝犹豫的几步到走到九身边,才重新有了笑脸,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脸怎么白成这样。”

暗九有些心不在焉,错过了他的触碰,低声问:“主人不救她吗?”

暗九常年行走在暗处,对颜清欢的下场无比清楚。

但主人来自另外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人人平等,恋爱自由,女子不用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喜欢,便可尽力去争取。

也只有这样天方夜谭的世界才能养的出主人这样心好的人。

“您不救她,她会死的。”

暗九低头不看闻景行,一字一句轻飘飘,却重重砸在自己心口。

“属下曾亲眼见过,有女子因为私奔被族人抓回来敲锣打鼓的浸了猪笼,也见过被棍棒活活打死的不洁女子。”

暗九本不想说的。

他原本就行走在罪恶间,人间的苦痛见了十之八九,他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心中也没有道德底线,只要是主人的命令,他手里杀人的剑根本不会抖动一分。

颜清欢对他而言和刍狗无意,要死要活与他又何干。

但主人是他心中的明月。

不沾泥污,不染血腥的皎皎明月。

闻景行本就有意帮颜清欢一把,现在听他这样说,更是松了一口气,低头笑着看他:“那久安觉得该如何?”

暗九视线和他相触,头立刻垂的更低,思索了片刻后,道:“主人若喜欢,钟离苑还缺一位女主人……”

他声音又轻又飘,到后头就算没人打断也说不出来了。

闻景行一愣,笑意在嘴角破开,他是真的被气笑了,他现如今是真的摸不透暗九的心思,就算被封建思想荼毒太深,也不至于接二连三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吧?!

不对。

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或许……

暗九只是因为自己对他好,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主人,这人有多轴,把尊卑贵贱看的有多重要他又不是不知道,若他之前自认为的好全都被暗九以为是主人下的命令,不得不遵守呢?

若他觉得,当钟离苑有了新的主人,他就能离开了呢…...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窝蜂的全部涌上来,如一桶掺了冰块的水兜头灌下,把当初的那些如火热情全部熄灭。

他没敢再想下去,眯眼看了暗九半晌,最后敛去神情,带着些自欺欺人的警告:“久安,钟离苑缺不缺女主人你真的不知道吗?”

暗九依旧垂着头,道:“属下不敢......”妄想。

“不敢什么?”

闻景行咬牙,我床让你爬了,发也给你束了,除了没真的日了你,你全身上下我也都摸过了,天灯放了,媳妇茶喝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一肚子的话要质问面前的木头,但这不是个吵架的好地方,只能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闻景行低头看他,暗九似感受到了他的怒气,下意识又想跪。

“回去!”

膝盖刚弯下去,暗九听到主人的命令,抬头就见他已经转身离开,急忙追了上去,却又不敢离他太近,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向大门走去。

主角走了,这场私奔的闹剧到现在已经算彻底结束。

颜公子和侯爷侯夫人行礼告退,哗啦啦从外面走进两个家仆,架起颜清欢就打算拖着离开,却听见门外传来闻景行淡淡的声音:“留着吧,钟离苑还缺个杂扫的丫鬟,我看颜姑娘便很合适。”

钟离苑。

海棠提着灯来迎接两位主子,尚书府的人已经来了两个多时辰,这些丫鬟小厮们没事干就待在一起嚼舌根,七七八八已经拼凑出了主院发生的事情。

海棠看到身后的颜清欢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背着闻景行朝她冷哼一声。

“海棠。”

闻景行并不是把颜清欢带来磋磨出气的,自然要警告一番。

“颜小姐是侯府的贵客,也是你们的主子,在她做客这段时间内,怎么对我就怎么对她,切不可怠慢。”

一排丫鬟小厮纷纷应:“是。”

听了这话,颜清欢瞳孔微缩,真心实意的冲着闻景行行礼:“多谢闻公子。”

闻景行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冷着脸吩咐海棠:“去找江大夫来,我身体有些不适。”

暗九听到他说这话,立刻担忧的抬起头,却又听他特意叮嘱:“不必惊动主院,若明日母亲问起来,你就说我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主人没事,那有事的就只有颜小姐了。

暗九又退后一步,头一点点的垂了下去,再也没力气抬起。

海棠也猜出了这大夫怕是给颜姑娘请的,又看那冒牌夫人暗九现如今完全隐藏在灯照不到的阴影处,以往将他当眼珠子疼的公子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一时间有些幸灾乐祸,下人就是下人,玩腻了还不是被扔掉了。

她娇声应下后,一改之前的黑脸,笑的和朵花似的搀起了颜清欢,将她送去了客房。

闻景行憋着一肚子,推开门走了进去,关门时扫了门口一圈,并没有发现暗九,更是生气。

上次还知道主动哄,这才多久就厌了?

又想是不是自己脾气不好惹他生气了。

我说什么了吗还敢冷战,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老子就应该三妻四妾,生一堆大胖娃娃把他当马骑就好,是不是?!

闻景行把擦脸的帕子往盆里一扔,顿时水花四溅,越看越烦,只觉得之前的甜言蜜语一腔热情全喂了狗吃。

“二爷可有什么烦心事?”

听到里面的动静,有人进来奉了一杯助眠的茶,闻景行抬头看,海棠被遣去照顾颜清欢,进来的是听书。

闻景行不愿让人看笑话,接过茶想喝两口清清火气,也不知道大夫在这茶里放了什么东西,喝一口苦的能让他吐出来。

一刹那又想起了暗九,他原本没这么娇气的,都是被那人给惯出来的,但凡他说句苦,被调教过的暗九就知道主动把唇送上来。

闻景行事儿多的不行,不能吃太苦,也不能吃太甜。

暗九嘴里总是含着块糖,凑上来时,唇上只有一点点的甜意,刚刚好足以盖过他所有的苦。

他愣着神,听书在一旁利落的收拾着他洗漱的东西,状似无意的说:“今晚天冷,风也大,这么跪下去,夫人第二天恐怕会生大病,传染给二爷就不好了。”

闻景行拿茶杯的手微微一滞,是了,暗九就是那么个死脑筋,惹人生气了除了罚自己跪,根本想不出第二种法子。

他道:“夫人在外面跪着?哪儿?”

听书回:“就在门外头。”

门外头……

只和自己隔了一道门的距离,闻景行却觉得他和暗九隔了十万八千里。

就宁愿在外头受冻跪着也不肯和自己说句剖心的话吗?

他心里又气又怒,掀起茶盖拂去上面几片叶子,垂下眼睑:“想跪就让他跪着吧。”

“是。”

听书退下。

却听身后又传来闻景行的声音:“屋子里太热,把这暖炉都放外面去,还有夫人的披风,我现在看着就心烦头疼,通通给我扔出去。”

想到那人手上还有冻疮,又说:“明日还等着他给我揉肩捶背,手冻成个馒头还怎么干活,多拿几个汤婆子给他,别手坏了又找借口偷懒。”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瓷瓶扔到桌子上,喝了口茶,听书的脸都不敢看:“花灯会上买的小玩意儿,送你了。”

谁家花灯会上卖治冻疮的药,难不成是侯府养不起江大夫,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出去摆摊了?

听书低头失笑,顺着他的话说:“那把椅子夫人经常坐,软垫都有些旧了,要不要奴婢重新去换个新的来?”

闻景行的心思被个小姑娘轻而易举戳破,轻咳一声,喝了一大杯水,装作一副无波无绪的样子:“你看着办就好。”

“是。”

听书动作利落的遵循二爷的命令,将一堆屋里没用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却正好碰上归来的海棠。

海棠原本看着暗九被罚跪还有些幸灾乐祸,转头回来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只见他周围放着四个暖炉,身上披着两件火狐毛披风,怀里塞着三四个汤婆子,膝盖下还垫着两个厚厚的软垫。

这是罚跪?

怕不是主子出来赏月来了。

海棠嘴撅的老高,走到他边上仗着旁边没人扯了扯听书的衣角,故作不解的说:“听书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书笑着看一眼暗九,打趣道:“二爷说屋里太热,让我把暖炉什么的都撤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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