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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蛙(1 / 1)

白日里飘了点不大不小的雨,泥泞小路上全是水洼,映照着林中火光点点。

“咚——”一只青蛙踩着水洼向前扑去,完全伸展开的两只前脚重合在一条直线上,溅起一片水花,下一刻便与身体分离。

一道剑光在幽微的火光中划过,红色的血水在草叶上伪装成露珠的形状,顺着叶脉汇到叶尖,结成一颗芙蓉石般的淡红珠宝。

滑腻而丑陋的皮肤被锐利的剑锋破开,“啪嗒”一声沾满泥土。

徐林见那皮肤黝黑蓄着大胡子的健壮男子突然拔剑,吓得把手一抖,把刚啃了两口的烤红薯栽进灰里。

“刘、刘镖师,可有、有什么异状?”徐林早已饥肠辘辘,此刻也不顾那满头大汗,没有半分架子地捡起灰堆中的烤红薯,吹了几下送入口中。

刘镖师不动声色地制止了他,将左手食指竖起放到嘴边,做出一个“嘘”的嘴型,示意他不要说话。

徐林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同手同脚地站起来,厉色地瞪了眼身边几个护卫。

一只蛙凉了,总还有别的蛙声。清晰的踩水声从另外的地方传来,刘镖师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警惕地提着剑站立起来,背向着马车后退。

拔剑声中混着枯燥的蝉鸣声,但依然掩盖不住那不断靠近的、类似动物爬行的声音。

许仙仙把手按在刀柄上,闭目静听。

那种声音很是奇怪,是她从未听到过的。类似于昆虫从地面爬行的窸窣响动,但又夹杂着黏腻的水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拖在地上往前爬。

许仙仙无法判断出声音的方向,因为那声音渐渐放大、靠近,如浪般一重盖过一重,从细小而不易引起重视的黏腻水声变得密集。

幽暗的林中,微小的火光所照射不到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徐林从旁边拿了一支火把,颤巍巍地举在手上。

“呱——”一道凄厉的蛙声响起,徐林“啊”地叫了一声,往前一照看清是个被切成两半的蛙,正有疑虑时,突然听见身后的护卫大叫一声。

无数巴掌大的黑影般从空中跳落,地面上不知何时窜出密密麻麻的蛙,黑豆般的两只眼睛发着亮,幽暗地看向四周的人。

“啊——”车队里仅有的两个侍女被吓得花容失色,小脸煞白。

“老爷救我!”那女子往肥胖的中年人身后一贴,忽然觉得腿上传来一阵剧痛,而旁边的另一个侍女正瞪大眼睛看着她的腿。

只见一团丑陋的青色蛙趴在女子的腿上,两颗滴蜡般殷红的眼睛向上看去,腥臭的透明涎液从长舌上垂下,小腿被卷住的位置像被灼烧般疼痛,出现一片灼烧的痕迹。

白皙的小腿瞬间红肿不堪,鼓起黄色的脓包。

徐林心里一跳,胃里泛起恶心,他嫌恶地将那吓得面无人色的侍女一推,让身边护卫将自己团团围住。

马儿们也嘶鸣起来,四条腿不住乱踏。有的身上已经趴了两三只丑陋的树蛙,把柔顺漂亮的皮毛啃得凌乱而血腥。

马儿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蛙们跳上车辕,试图往里涌去。

徐林大惊失色:“刘镖师,我的货,我的货啊!”

他又是往那车厢频频看去,又是被周边乱跳的活蛙们乱了心神,将手上的火把乱划。

蛙群如潮水般向车队涌去,看得许仙仙后脖子直发凉。

她和鹿闵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表情难以言喻。

“这什么鬼玩意儿,把车队当蚊子堆了?”鹿闵做了一个要呕吐的动作。

“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许仙仙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场面。

一双殷红的眼睛从她脚边跳过,许仙仙差点没忍住挥刀,却见那模样可怖的蛙从她脚边跳过,无事般地向车队的方向汇聚。

鹿闵注意到蛙的异常,和许仙仙对视一眼。

滑腻的五趾张开又合拢,借助着蹼的力量在水中快速滑行,红色眼珠的树蛙张开血红的五趾一个接一个向下跳。

饶是刀剑再快,切豆腐般将这些恶心的蛙斩为几段,也挡不住不断涌来的蛙潮。

即使是押过上百趟镖的刘横,也没见过这样诡异而恶心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场面。

镖师们的身手显然不凡,刀剑快得像一阵阵风,光滑的蛙皮上涌着鲜红的血,残骸不断从空中落下,土腥味在湿润的空气中弥漫。

然而蛙群依然密集,不断地爬到人们的手上脚上,恶毒的长舌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痕迹。

镖师们的任务是押镖和保护主顾,其余的也有些顾不上。徐林颤抖着缩得像个龟壳,一手乱挥着火把,一手扶在刘横的肩上。

刘横显然嫌他碍事,从旁边叫了两个人:“吴客、钱迪,让徐老板上马车。”

说罢便把徐林往那边推了一把,又是一道水声,两眼血红的树蛙一触碰到徐林的肩膀,便被一道雪白剑光斩开,像一个水球般爆炸。

腥臭的血水溅在徐林的脸上,他的双腿不停使唤地哆嗦起来。

吴克和钱迪两人各出一手架着徐林的粗胳膊,一手持剑护卫,将一个个飞扑来的黑影劈成两截。

徐林颤颤地向马车靠近,左脚突然被什么发凉的东西绊住,定睛一看竟是那要死的小翠。

侍女背上的衣服鼓囊囊的,不断耸动着,里面显然藏着那要命的玩意儿。

小翠的脸像死人一样发白发灰,半边脸被蓬松的头发遮住,绝望地翕动着嘴唇:“老爷,老爷,你救救小翠,救救小翠。”

柔弱无骨的两只玉手此刻就像那地狱里长出来的鬼藤般将他死死缠住,平日里最喜欢的那张脸蛋上满是啃噬的红肿痕迹,像恶鬼般可怕地瞪着眼。

徐林被吓得一脸骇色,此刻又怒又急,眼看那团鼓囊东西正往女子的肩上爬,他不知哪里生出力气往那单薄的肩膀上重重一踩,女子痛叫一声,松了两只手。

“该死的贱婢!”徐林往那具不断痉挛抽搐、发出痛苦嘶叫声的身体啐了一口,趴在女子背上的树蛙被大着胆子一脚碾成肉泥,漂亮的衣裙此刻污脏得比抹布还不如。

徐林将沾满肉泥的鞋子在女子早已松散开的长发上刮了几脚,踩着头颅将那具自己曾疼惜不已的娇柔身躯朝外狠狠一踢,快速地上了马车。

车帘垂下,隔绝了所有的视线。徐林的额头上不住往外冒冷汗,他掏出手巾来将沾了不少腥臭肉泥血污的脸和脖子重重擦了几下,犹是惊魂未定。

马车突然受到一阵撞击,一只血手从车帘底下伸出来,是他贴身长随福贵的声音,此刻嘶哑得不像话:“老爷……老爷……”

那只血手像毒蛇一样摸上他鞋边被染红了的金丝,小心地摩挲着,姿态卑微得像是一条狗:“老爷……我还有两个未长大的儿子……他们都是、都是极柔顺的……”

徐林心中大恸,浑浊的眼珠中滑下一滴泪来:“你且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给他们安排好差事。”

“即是——额,”那只手剧烈地抽搐起来,吓得徐林表情大变,把脚抖得像筲箕。

他听见那句未完的话:“即是如此,我便——啊——我便放心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动一般,那只血手向后快速一缩,只在白色的软垫上留下一个模糊的红掌印。

“徐老板,你坐稳了。”车帘并非冬日的毛毡那般厚重,此时没有整帘的两个侍女,薄薄的一层布被风刮得呼呼作响。

一个黑影朝车帘飞速撞来,体积比刚才那些跳蛙还要大上一倍,徐林立刻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刀尖朝着那个方向。

然而就在那黑影快要撞上车帘的一瞬间,放大的瞳孔中出现一道黑色的长血痕,黑影啪嗒一声落到车外。

刘横重喝一声后,他便紧紧抓住旁边铁焊的握手,担忧而惊惧地往后看了一眼。

车内的冰鉴不停歇地散发着凉气,让整个车厢的温度如冰窖般寒冷,这早已不是超越舒适的范围。

受惊的马儿被强行驱赶,脱兔般疯狂地向前奔,即使这一段路的树林不那么密集,也刮到了不少树枝,车身颠簸不已,撞得车上的木箱相互碰撞,固定木箱的锁链撞击着车身,发出清脆的响声。

训练有素的镖师们两两一对,一个翻身上马,一个则坐在车板上防御四周。

重叠的柔软躯体被大车轮狠狠碾过,发出滑稽的声响。

燃起不到半个时辰的四五个火堆里传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没有人添柴,火光渐衰。

凌乱的足迹和车辙在湿润的泥土上图画,气味浓重的腥臊味被夜风扩散到林中,死相惨烈的几具人尸和那些被刀剑断成两截的死蛙叠在一起。

竟没有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

随着车队的远离,凶残的蛙群也渐渐四散开,没入林中。吵闹无比的林子重复平静,蝉鸣声清晰可闻。

望着逐渐远离的车队,许仙仙有些急道:“刚才为什么不出去?要是我们一起的话,那些人说不定不用死的。”

鹿闵面色不惊地看向她,没有丝毫慌乱:“我拉住你,是因为对你负责。你忘了吗,你是我手下的白羽,理应听从我的命令。”

“可刚刚死了那么多人!”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鹿闵走到那一片狼藉的地方,不怕烫地用手从灰堆里翻出四五个红薯来,递了两个小的给许仙仙,“趁现在赶紧吃。”

浓重得让人眩晕的血腥味中,鹿闵撕开了红薯的表皮,啃了两口继续向前走。见许仙仙没跟上,回头拉了她一把。

许仙仙甩开他的手,兀自立在那些已经失去温度的尸体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青羡!”少年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严肃道,“你不要让我后悔接受你加入罗阡门。”

女子一言不发,晦暗的眼眸下按捺着某种情绪。

“前面,那些,才是我们的任务。”鹿闵朝她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不是强行便能改,也不是你想什么就是什么的。明白自己的身份,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提醒了,许仙仙闷闷地应了声,脑海中有些混乱。

……

忙乱而刺激的一阵驱车后,总算摆脱掉了那些红眼的怪物,徐林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车轮一样一路颠簸起伏。

冰冷的红薯泛着诱人的金色,他讷讷地咬了一口,却好像根本动不了牙齿,淡淡的香甜气息扑入鼻中,他却像个没牙的老婆婆一样,可怜地用舌头去一点点舔舐那美味而冰冷的食物。

从马车上被镖师并不温柔地扶下来后,他发现最尾的两架马车停得很远,忙整了整精神问怎么回事。

“马死了两匹。”这句话像刀尖一样刺在徐林的心上,他瞪大泛红的双眼,趔趄着往前走了两步,脚软地跌到了地上。

“走不了了,只有等天亮再来拉。”刘横镇定地下了判断。

“不可以,不可以,一定要在卯时前到,一定要在卯时前赶到!每一架都要!每一架!每一架都要!”方才还算正常的商人突然发疯似的掐住他的手,声音颤抖而疯狂。

他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一遍又一遍地摇头,活似魔怔了。

吴客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徐老板,马都死了,你这两大车厢的货就搁这儿放着,是真走不了啦。”

钱迪附和道:“刚才兄弟们也是拼死相护,才驱着马车逃出来,徐老板不会忘了方才的情状吧。走夜路本是艰难,我们风行镖局已是顶着压力,调了精锐人马才敢接下这桩生意。不然别说是明日卯时了,就是后日卯时赶到也够呛。”

“再说刚刚那些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鬼东西,我们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吧。您要是再不让兄弟们——”

“够了!”刘横喝止属下,皱着眉打断不住念叨、明显被吓怕了的徐林,“徐老板,今日可是中元节。兄弟们虽然不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也毕竟是个人哪。刚才那一番乱斗耗了不少气力,就连马也折了两匹。”

“这也才走了一大半,往后还不知如何呢。”他拍了拍徐老板的肩,望着远处闪烁着火光的一处房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条路我走过,一路都没什么人家,只往前有个小客栈,是一对老夫妇开的,虽然简陋,粮草和水都齐备,供路人歇个脚,后院还拴着两匹马。”

徐林原本脸色惨淡,当下听到一个“马”字,立刻活转过来,拉着刘横的手,连道了两个“好”字,朝一众镖师道:“兄弟们今日辛苦,快些到前面休整一二,养足精神再出发。我徐某人今日承各位镖师的救命之恩,来日必当重谢。“

他抖了抖袖子,恢复到那个游刃有余的富商形象:“今日实在是事态紧急,或许言语重了些,若是对兄弟们有何怠慢得罪之处,还望千万见谅。”

“福贵!”徐林清清嗓子,朝后招了个手,又忽然死一般地寂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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