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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芙蓉糕(1 / 1)

许仙仙微曲着膝盖,正捶着自己的小腿,试图快些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被点到名的她讪讪地笑了两声,一边转动着脚踝,一边装讷:“这我哪儿知道。”

顾引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问:“吃点心吗?”

大概是被小丫头那见鬼般的愣神表情给逗笑了,顾引难得对她多说两句话:“我以为你也嗜甜。”

尽管语气平平,这显然是个问句。

许仙仙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也”字,腹诽道:“谁说小洛爱吃甜我就爱吃。”

白衣青年却是将纸扇往手心一敲,眼神更加悠远,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

帝都的雨不多,下猛了却也急人。原本热闹的街道像是被那瓢泼大雨一下冲散了,行人纷纷到檐下躲雨,无论是有伞还是没伞的,都被这场突然而至的大雨淋得步伐匆匆。

眼看雨越下越大,不少心存侥幸的人也都叹了口气冲进雨帘中,不一会儿,街道上的人竟是寥寥无几。

不远处一家闭了门的店铺前,隐隐能看见一抹紫色身影。仔细一看才知是个少年,身上衣衫倒是没湿多少,却不知为何一双靴都浸成深色。

紫衣少年手上把玩着一柄蝴蝶刃,薄刃在他指尖飞速转动,翕忽如蝶。分明是极俊逸的一张脸,神情却淡漠无比,雨檐下甚至显得有些脸色苍白。

忽然一声略带惊喜的“世子殿下”,少年一振袖,将手快速背到身后,同时肩膀挡到他身后的木柱上,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放松,没骨头般倚在柱上。

少年挑了挑眉,漂亮的丹凤眼里噙着笑意。

绘制着墨魁的精致伞面被雨水冲刷得又透又亮,大朵的墨紫色牡丹像是开在了伞上,娇美而秀丽,就像伞下豆蔻年华的清雅少女。

少女一看见他眼睛便亮了,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却依然不失仪态,端端正正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行了一个福礼。

然后才开口道:“这雨下得好大,冬娥没想到世子殿下也在这里。”

大约是冷的,少女的鼻尖透着一点红。她的动作略有些拘谨,表情却十分生动,一笑便像是能让人暖起来。

徐嬷嬷很不满地轻咳两声,未出阁的女子,怎可与外男如此亲近。平日里教授得仪态端方,怎么这会子倒是笑得毫不收敛,像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

许旭州看了眼她身边垮着嘴的嬷嬷,忽然轻笑一声,不知怎么握住伞柄,顺势一弯腰便进入伞下。

惊得少女小呼一声,低下头去往后退了半步。

徐嬷嬷更是被这登徒子般的行径给气得说不出话来,若非还顾忌着眼前人身份特殊,她怕是能当场变了脸。

“范家妹妹这伞好大,不知能不能渡我一程,去前面的迎凤街上买盒点心。”少年的声音很好听,清冷中带着一丝微扬的笑意,在雨声中显得尤为靠近。

向来被称赞“聪颖明事”的范冬娥却像是突然失了方寸,感受到从头顶传来的温热呼吸,脑子一下糊糊涂涂的:“世子殿下若是不嫌……”

徐嬷嬷的脸色一下沉如锅底,扬声道:“世子殿下可要自重,我家小姐尚未婚配,何能与世子共持一伞。小姐年少不明事理,世子殿下自不该不懂这层道理。”

少年嘴角轻扬,斜睨她一眼。

徐嬷嬷心里一跳,心道果然是个没修养的南蛮子,纵是生了副好皮相,骨子里也不过是个不知礼义的蛮子。谁不知道当今皇后方诞下十七公主,圣上荣宠甚佳。

连带着范府也受了不少赏赐,比起往日更是风光。

哪像这从蜀地来的南蛮,平白有个“世子”之名,实则纨绔不端,哪里有个正经人家的形容。倒是那城里的女子们,好生放浪,个个趋之若鹜。

徐嬷嬷沉了口气,继续道:“——早闻世子殿下风流之名在外,却也该知道,范府的嫡小姐可不是——”她冷笑一声,却没有把话说完。

那大公子贪玩好耍些和他混在一起便算了,当个酒肉朋友也算不得什么。冬娥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明珠般剔透的好女儿,可万万不能像那些寻常女子般眼皮子浅。

“说完了?”少年好整以暇地看着徐嬷嬷,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居然让徐嬷嬷心头没由来地一悸,把原本要说的话生生吞到了肚子里。

他转过头来对范冬娥道:“走么?”

范长乐回望了一眼脸憋成猪肝色的徐嬷嬷,出乎他意料地没有犹豫,而是很快地点了点头,轻道了声好。

伞确实很大,能轻易容下两个人。清新的雨水气息中混杂着少女身上的淡淡暖香,少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动声色地向外挪了挪。

走出屋檐,雨声大了许多。街道上已无行人,倒是有些半开的铺子。

一离开那位嬷嬷,范长乐整个人明显都松快了许多,她抬着脸想问句什么,眼神却落在了少年握住伞柄的手指上。

许旭州的皮肤是没有什么血色的冷白,身形清瘦而挺拔,长如鸦羽的睫毛此刻正低低地垂着,它的主人大抵正在思考什么。

帝都这样的地方,天子脚下,万国来朝。名门贵族,芝兰玉树般的公子自然不缺。但生得这样好看的,范长乐再没见过。

人都说,蜀王一生辛劳,当年在战场如何威风凛凛,铁血男儿的风范。却生下一个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酒囊饭袋,当真是可叹可惜。

倒也有人笑骂,男儿能生得这样好看的又有几个,也算是独一份。凭这份皮相便能讨人喜欢,圣上待他甚佳,将来说不定要让他尚主。

世子纨绔,不堪当用。

这是范侍郎对他的评价。他当时捻着胡子叹气:“蜀地常年饥荒,亦多小民作乱。若是他承袭爵位,不知道会不会乱翻了天。蜀王自丧妻后性情大变,圣上原本有些提防,刻意将世子接入京中。名为世子,实则为质。我倒当真看不清这小子,不知哪来的胆子,不规规矩矩地到太学念书,反倒是在京城里折腾出这么多浪花来。”

又道:“这几年我倒是越来越看不懂圣上了。诶对了,跟你哥说别和他走太近!”

范长乐不记得自己那时说了什么,只隐隐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纨绔便纨绔吧,好歹还是在帝都。

恍神回来,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沁出细细的血珠。

少年回过脸看了她一眼,范长乐小巧的鹅蛋脸上显出一丝慌乱,杏眼中倒映出的少年身影动了动。

许旭州旁若无事地收了伞,将宽大的伞面从两人头上移开。原来已经走到了地方,糕点铺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看见少年偏过头来问她:“吃芙蓉糕么?”

“怎么?不喜欢?”少年笑容一漾,还是那副轻佻的语气,“范家妹妹今日渡我这一程,一路都是芙蓉香,我差点便以为你是天上来的芙蓉仙子了。芙蓉仙子用芙蓉香,却不爱吃芙蓉糕么?”

范长乐被少年灿然的笑撞晕了眼,直到最后提着糕点盒往外走了好久,被徐嬷嬷追上来又是轻斥又是埋怨也久久没有缓过来。

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脸色苍白的少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面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将手上的芙蓉糕缓慢地送入嘴中,在掌柜将店门关闭之后,身体靠着着柜台慢慢滑到地上。

金黄色的芙蓉糕入口松软,酥皮中混合着蜂蜜的香甜,温热的触感接触到冰冷的嘴唇,竟有些灼人。

光线昏暗的室内点亮了灯,是暖黄色的。

许旭州却觉得此刻冷极了。

“世子,那范家小姐……”小厮打扮的人将少年衣物解开,腹部赫然一道狰狞刀伤。另有一人从后堂提了药箱过来,动作快速地开始上药包扎。

少年闭了闭眼,然后慢慢睁开。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的冷汗,他缓慢地咀嚼着手中的芙蓉糕,把指尖最后一点碎屑用手巾擦拭干净,然后哑声道:“无虞,我下了药,她没有察觉。”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淹没了香甜的糕点香气,在封闭的屋子里压抑得可怕。

“此番凶险异常,世子何必亲自动手。”那小厮打扮的青年包扎手法娴熟无比,不一会儿便清理好了伤口。

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小眼睛笑起来时眯成一条细缝,嘴唇厚厚的,看起来十分敦厚。

正是这位十分敦厚的中年人,此刻神色严肃,嘴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等到小厮处理好伤口后,沉默半晌才开口:“还有三个。”

少年用手撑了下地要站起来,却不慎碰到了手上的伤口,轻嘶一声。

“这又是怎么伤的?”小厮紧张地将世子的手捧起来,灯下很容易看见食指指侧那条细小的口子。

小厮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伤。

中年人却神情更肃:“世子伤了手?”

从五岁就开始拿刀,能杀人开始,纵使恶斗到遍体鳞伤,他也从来没有伤过自己的手。

少年答非所问:“回蜀地后,不动刀了。”

中年人摇了摇头:“尚早。”又道:“军器监裴纪,这可是正四品的京官。世子掉以轻心了。此番若不能全身而退,世子可想过后果。”

“裴纪为人庸碌,在其位却懈怠职事,往往委事于少监。巽凉山绿教煽动百姓,反抗朝廷,统领者与大蔺国更是暗中勾连,迷惑民众,甚至以妖法操持之,使士兵不敢妄动。听闻此事,那雩川派和流丹阁弟子皆来相助,设法为无辜者解咒。巽凉山一带植被茂密、山势陡峭,本不易攻取,需大量铁傀兵开路。而他裴纪愚钝至此,竟与潜伏京中、伪装成甲胄商人的大蔺国暗员私通,将受潮报废的铁傀兵以次充好,运往巽凉山——”少年冷笑,微狭的丹凤眼中流露出仇恨的色彩,“阿箐他们数百人的性命,便叫那百两黄金、拳头大的夜明珠换去了。”

“阿箐是贱籍,命短。但世子出身不同,福泽还长。来帝都不过一年,世子便已沾了两场命案。”中年人面露忧色,改变称呼道,“属下觉得不妥。”

“吴叔,”少年用手撑住背后的柜台,为了不牵动伤口而微佝着背慢慢站起来。凸出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太学那些人骂我没娘教养。我没有娘……是他们害的。”

“世子节哀。”吴叔的表情凝重了一霎,依然不忍道,“但世子亲自动手,风险实在太大。世子为何不为王爷想想。”

“节哀?”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扬起一抹参杂着不明情绪的笑意,右手紧握的动作使得那条细长的伤口又绽出血珠,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刀尖一日没浸满血,我便一日不节哀。”

“至于父王……我本就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少年眸光一暗,“自母妃仙去,我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刚探了门外动静的小厮低着头不敢说话,眼神惴惴不安。

“那世子……究竟想做什么呢。”吴叔的面色不由得更加凝重,眉心紧皱的“川”字凸显出他的忧虑。

“自然是想活。”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丝无所谓的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轻佻纨绔的模样。

小厮忙上去扶着他摇晃的身体,却被许旭州用眼神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谁不爱美酒美人,这点我可没说谎。但要想当个衣食无忧的废物点心,还是得先活着。”

又道:“我知道他府上有高手,只是未设想会伤得如此之重。索性未惊动府中其他人,这样与原计划差池不大。唯一没想到的是范家小姐会在这里。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再去芙蓉天逛一身的胭脂味。倒是劳烦吴叔和福瑞一同把巷子里收拾收拾。”

吴叔应了声“好”,却依旧面露不虞之色,严肃道:“世子就未想过,若是有旁的人……或者那范家小姐恰巧走了那条巷子,后果简直,发现——”

“吴叔——”少年的声音微沉,目光中露出一丝威压,让人不禁心里一悸。

然而下一刻,少年却忽然合上眼睛,鸦羽般的长睫毛微微翕动,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在橘黄灯光笼罩得下显得无比柔和的俊逸脸庞上绽开一个毫无防备的笑容。

一向习惯伪装的蜀王府世子好像突然卸了劲,朝着长相敦厚的中年人和瘦巴巴的小厮笑了两下,又轻嘶了一声,大约是牵动了伤口。

小厮不明所以:“世子在笑什么?”同时十分紧张地望向他的伤处。

许旭州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吴叔同样觉得莫名。

和以往一样,在听到马车铃响后,名作福瑞的小厮便要为他随意装些点心。

然而这次有些不同的是,在哪个和他身形衣着几乎全然相同的人走进店内后,许旭州突然回过头:“再提两盒芙蓉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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