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茧成蝶
第四节出位僭宠险陂倾十六
蘩卿看出来了，皇帝这是昨晚还未和阿旺济扎正是会晤过，看来，昨晚皇帝是发病的前后，才急诏阿旺济扎进的宫，这点是不错的了。那么，这就是正式会晤前，在商量会谈的议题了？
果然，她才表过态，许国便躬身朝皇帝行礼，道：“臣附议。姑姑对同乡会的漏洞确实中的，捏合词，欺瞒无知者而已。不过，”他话锋一转，“真假不要紧，关键是，有人信。信众实多，先帝当年对那个女子网开一面，实在也是考虑到杀不如留。这是其一。”
“嗯。”皇帝沉吟点头，“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你继续。”
“是。其二，微臣是想告诉沈姑姑，西藏那个辛夏巴家族，并没有实际替代帕竹朗氏。现在他们还只是替代了仁蚌巴的格尔家，成为了替东和大宗本。”
“哦，原来如此。”皇帝道，“你见过他们了？”
“这几日藏使进京，有来拜会过微臣。微臣顺便就打听了一些。”
皇帝道：“你有心了。继续。”
“是。其三，这个格尔?阿旺济扎，申大人还没有告诉姑姑，他就是嘉靖42年，西藏的萨迦和拉维绛叛乱时，出兵平叛的首脑。那次事件还有个情况，恐怕皇上也不知道的。”
皇帝道：“讲！”
申万年垂着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偷乜了许国一眼，又急速的撂下。
许国道：“正是那次中，桑珠孜的辛夏巴?才旦多吉突然起兵作乱，而且，他杀死了阿旺济扎的长子白玛噶波。因此，这阿旺济扎和辛夏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这样！”皇帝恍然，缓缓点头。
“所以……”蘩卿惊讶道，“他就是来……”
“所以，”许国道，“他表面是为同乡会的圣女之事而来，实则，微臣认为，沈姑姑说得对啊。他就是来请求朝廷帮助的。”
“……”
“但他不是宁玛派，是红帽子的噶玛噶举派。说起来，他们这些宗教的事儿就是一锅粥，糊涂的很。红帽子的噶玛噶举在他们仁蚌巴的格尔家族势力强大的时候，曾追随他们，以与帕竹噶举派对顶。但现在他们格尔家势败，他们又和桑珠孜的辛夏巴家族十分紧密。阿旺济扎自己虽是红帽子噶玛噶举的高僧，但现在与教派的关系也很紧张的。”
“哦。”蘩卿向许国道谢，又道：“那他……”
“至于格鲁派，”许国笑道，“格鲁派的形势有点像三国的蜀汉啊。曹操和孙权都很强大，现在三代死了，四代还在商议中。通常灵童的认可，都要帕竹当局和其他几派长老共同摸顶祝福，行灌顶大圆满法方算承认的。至于怎么没定下来，微臣并不清楚。”
皇帝问申万年，“他们来京，没有拜会申大人？”
申万年躬身道：“帖子是递过的。微臣偶感不适，还没来得及见。但这些事务，微臣也打听过。阿旺济扎的随从中有个上次也来过的，微臣派人请他过府，据他说啊。顺义王扯力克的孙子颇有神通灵异，之所以未有结果，是因为格鲁派内部产生了路线分歧。”
“怎么个分歧法？”皇帝精神一振，“快讲！”
“格鲁派中以班禅系统为代表的一方，愿意和阿旺济扎为代表的一部分红帽系噶玛噶举合作，认为桑珠孜的辛夏巴是犯上作乱，当诛。而以玛氏?阿旺扎巴为代表的一方，则认为应该和桑珠孜的辛夏巴联合。”
“玛氏？”蘩卿敏感的道。
“玛氏是谁？”皇帝看了蘩卿一眼，又看申万年。
许国道：“是三世的那个玛氏家族？”
“是的。”申万年点头，稍微抬眼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下，眼底都是意味深长，“回皇上，这个玛氏?阿旺扎巴是现在的贵族玛氏的宗本，哲蚌寺的实际管理者。重要的是，他掌握着出入西藏买卖的途径，西藏贵族和蒙古贵族日常所需的许多物资，都是他在供应买卖。他的商业网络，从瓦剌出往西域诸国，到尼泊尔诸国，再到南海暹罗琉球诸国。这个人，很有些手段的。因为这个买卖供应的关系，他和兀良哈三卫，瓦剌四部首领，以及青海诸多土司流寇都有交流。所过之处，无论怎样刀兵相加，都是要给他一些面子的。他的反对，对格鲁派和阿旺济扎来说，都很棘手。”
蘩卿暗道：“显而易见了，那个叫格尔?阿旺济扎的老和尚一心为儿子报仇，想和同样受到辛夏巴排挤的格鲁派合作，于是，他借着朝贡的名义来，求助与朝廷，希望和朝廷一起联手，搞掉这个烦人的玛氏?阿旺扎巴。可是，是斩首计划？还是其他什么？”
皇帝蹙眉沉默了好一会，才思忖着道：“此人和樊家？也不对啊，有樊家就跑不了谢家。谢家现在是已经不足为凭。樊娇和樊越的势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如果只有一个樊家在西藏和瓦剌之间奔走，那现在，这个玛氏?阿旺扎巴就应该消停些才对。变通才能保存实力，他不至于看着格尔家的人来朝廷。难道，”皇帝变了脸色，冷道：“他是没把朝廷当回事？还是，有别的原因？”
许国沉吟着道：“微臣认为，樊家，谢家，应该还有那个江南的大帮派。”
“是四海帮？！”
虽然一听到就知道差不多该是这样，但蘩卿还是觉得不太敢理直气壮的认可这一点。
一提到四海帮，皇帝的脸色就十分阴沉了。甄国泰和四海帮的黄家权有来往，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你有什么证据？”
“微臣有证据，四海帮的教众都是同乡会会众。他们信仰的就是格鲁派的那些教义，”许国说着，取出两本折子，递过去。皇帝打开第一本，又将第二本扫了一眼，扔给蘩卿道：“念！”
“是。”蘩卿接过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不少经文佛偈，前几行是《圣教炽燃愿》的颂词：
“我昔行苦行为诸众生故舍已自身乐令法久炽然
我昔舍身命为诸病人故亦为贫众生令法久炽然
我昔为圣教舍财及妻子宝象马车乘令法久炽然
我昔除外道诸恶邪见网安置于正路四众得供养”
“够了！”皇帝已经看过了第一本的奏章，啪的一声合上，从蘩卿手里拽过第二本，草草的看了看前面的部分，扔到了一边，“这个和尚居然和四海帮勾连？勾结海盗，为非作歹，一个吃斋念佛的出家人，简直岂有此理！”皇帝大怒。
蘩卿暗暗抽了口凉气——
好家伙，难怪皇帝要生气啊。格鲁派这势力够大的，勾搭的够远的。南海的四海帮哎，不是景王和辽王的旧部吗？绕了一大圈，都勾勾搭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