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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兵不厌诈(1 / 1)

湖衣姬紧紧握住无生的手,他的手稳定、温暖,她的手却已轻颤、冷透。

地上那片残叶已飘走,那里已没有叶子。

天地间依然有声音,却不见人影。

湖衣姬手足冰冷,躯体轻颤,这种无声的杀机,无形的杀气,本就不是多情女人所能忍受得了的。

等待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无论是等着被杀,还是去杀人,都不会令人舒服。

忍者无疑最擅长这种事。

天地间阴冷肃杀之意更浓,落叶萧萧。

湖衣姬喘息着,“你们还要这样等下去?”

“是的,这是杀你们最正确的法子。”

“那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回去慢慢等?”

“为什么?”

“你们可以坐在家里,等我们慢慢变老,然后死去。”

没有人说话,他们仿佛很不愿意面对这问题。

湖衣姬冷冷笑了笑,“这岂非也是很好的法子?只不过你们一定不会去用。”

“是的。”

“你们非得要在这里杀我们?”

“是的,你们必须死在这里,死在这口棺木里。”

湖衣姬看了看水晶棺木,又看了看沙沙作响的林叶,“我们若是没有死在这里,会怎么样?”

“那我们就会死在这里面。”

“你们看起来过得并不舒服,若杀不死人,自己就得陪葬?”

“没错。”

“你们只要死不了,我们就得死。”

“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

“绝对没有,这是我们的行规,杀不死对手,自己就不必活了。”

湖衣姬笑了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没面子,所以才自寻短见,安排自己归西?”

天地间又没有了声音,却有了一种剧烈喘息声。

湖衣姬笑得更加欢愉,“你们的忍术看起来还没怎么修炼到家,做忍者是不能生气的。”

“是的,我们的确不该生气。”

“生气会令自己失去判断能力,拼命的时候,有一丝判断失误,都会倒霉的。”

“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们还是会生气。”

湖衣姬眨了眨眼,“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喜欢做生气的事?”

“是的,我们的确有这毛病,就像赌鬼的毛病喜欢骰子,酒鬼的毛病喜欢喝酒,我们也一样,我们喜欢生生气。”

“你们毛病的确很严重,你们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是的。”

他们为什么将自己位置模糊的暴露?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他们是不是也像是钓鱼一样,来钓对方。

自己就是饵,也是钩,他们难道想用这种法子来勾引别人?然后将别人活活钓起来。

真正的生气对于多年的忍者来说,也许就像是毒药,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好处,却能给对手带去很多方便,无论是杀人的方便,还是逃走的方便,这些对忍者来说,都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一件极为惨痛的代价。

湖衣姬眼角又一次跳动,她忽然想明白了这里面的一切。

他们这样的做法,也许只是想要对方上当。

那片残叶也是一种令别人上当的法子,他们也许还有其它的法子想要别人上当。

就在她想得入神的时候,远方忽然飘来一件衣衫,在他们边上飘了飘,然后忽然消失。

这是什么意思?湖衣姬想不通。

这是忍术?还是圈套?又或者是忍者必杀的绝招?

她没有想下去,因为无生忽然纵身掠起。

他的动作远远没有往日那么快速、那么迅疾,掠起并不高,也不远,他们两人忽然跌倒在大地上。

湖衣姬剧烈喘息,她发现无生也好不了哪去,她仿佛比自己更痛苦。

他的躯体仿佛随时会虚脱、崩溃,他的生命随时都会失去。

无生不语。

他柔柔握住湖衣姬的手,努力挣扎,努力站起,将湖衣姬扶起,然后就盯着、戳着原来站立的地方。

无生柔柔握住湖衣姬的手,“你不必害怕他们。”

湖衣姬点点头,“为什么?”

“因为怕也没用,他们并不会因为你怕或者不怕,就不出手。”

湖衣姬点点头。

她看了看原来站立的地方,那里骤然已飘起一团火焰,血红的火焰,红的像是鲜血,说不出的邪异、可怖。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那团血红,人却已喘息。

湖衣姬握住他的手,她的心在此刻忽然有了种无比的充实、欢愉,这种感觉只有在武田信玄那里才会有的,别人身上很难有这种感觉,可是现在偏偏有了。

她勉强控制住自己,柔柔笑了笑,“你绝不是个笨蛋,他们一定很伤脑筋。”

“为什么?”

“杀死枪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杀不死你,就得等着自己杀死自己,这也许是他们最不幸的事。”

“也许是的。”

湖衣姬喘息着,“你看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无生不语,却盯着、戳着枝头林叶。

湖衣姬也盯着枝头,然后忽然怔住。

“枝头为什么没有动?”

大地上落叶犹在翻卷,枝头为什么没有一丝动静?这是什么忍术?

湖衣姬手心冷汗沁出更多,“你在看什么?”

无生喘息着,慢慢的说着,“我在看他们猴耍。”

湖衣姬看了看别的地方,林叶下几条人影飘动,仿佛在飘向这边,又仿佛离开这边。

就在不远处漂浮着。

“那是什么?他们在玩什么花?”湖衣姬根本看不出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也许他们玩的不是花,是霉运。”

就在这个时候,枝头忽然有了动作,变得剧烈起伏着,林叶纷纷飞舞离枝,飘动落下。

“这是忍术?”

“是的。”

他的话刚说出,片片落叶骤然停止,骤然盯着无生,就像是一双双眼睛,在直愣愣盯着无生。

“这是什么忍术?好像有点名堂?”

无生不语。

片片落叶骤然间急射无生躯体,从四面八方骤然间急射而来。

湖衣姬慢慢闭上眼睛,生命岂非即将结束?

“我们是不是要完蛋了?”湖衣姬的声音已在轻颤。

无生不语。

湖衣姬已听到一道惨呼声,这人惨呼着倒下,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鲜血骤然间飞溅而出,足足飞出一丈高。

林叶骤然死死落下,一动不动的横躺在大地上,就像是这人的尸骨一样。

昏暗的月色照在这人的脸颊上,湖衣姬认不出要呕吐。

这人脸颊上肌肉彻底扭曲、变形,嘴角已剧烈往两边扩张,鼻子几近歪道耳朵那边,发丝几乎掉光,

令人惧怕的还是眼睛,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无生,仿佛要将无生活活盯死。

那双眼睛如果长着牙齿,无生也许被咬死一万次了。

说不出的怨毒、怨恨、怨恶。

湖衣姬重重吐出口气,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他被我们杀了。”湖衣姬想挤出笑意,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无生点头。

他的眸子却又盯着、戳着不远处,月光下仿佛矗立着一个人,又仿佛不是个人,像是个鬼。

风一样轻盈、飘忽。

这人手里紧紧握住一口剑,月光下却像是枯枝。

笨拙、丑陋而弯曲。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这个不像是人的人,他慢慢的靠了过去。

湖衣姬用力捂住伤口,却在摇头,她很不愿意过去。

她的嘴角已流出苦水。

“我们躲不过去的。”无生轻抚着她的背脊,“躲避也许会令他们看不起,也令自己看不起。”

他石像般走了过去,停在不远处,盯着这个人。

这个人也在盯着无生。

湖衣姬盯着这人,嘴角抽动更加剧烈。

这人双脚居然没有倒在地上,这个人竟是悬空着的,木头般飘在那里,木头般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

他们也在面面相视着,这种相视,却不是那种彼此了解与尊敬,他们也无法了解。

因为无生跟前的是个木头人。

手里握着个木剑,盯着无生,没有一丝动作,既没有后退,也没有靠近。

“这是什么人?”湖衣姬凝视着木头人,嘴里变得更苦。

“他不是人,是个木头。”

湖衣姬点头。

木头人为什么可以悬浮着,没有绳子,也没有别的,可是却偏偏悬浮站立着。

“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我们不必看出什么,因为他本就什么也不是。”

湖衣姬不懂。

无生不再看木头人一眼,盯着、戳着明亮而皎洁的月色。

风清月白,没有人影,没有声音。

为什么没有人?为什么只是木头?想杀无生的难道是木头人?

这绝不可能,湖衣姬目光凝视着残破的林木,那里更没有人影,后面林叶森森,无论是隐蔽还是出手,都是最佳的地点。

难道在后面?木头人只是一个假象,只是一个扰闹无生目光的一种假象,真正的杀招难道在后面?

湖衣姬回过头,凝视着后面。

“不要看了,我不就在你们跟前?”

湖衣姬吓了一跳,这声音赫然是从木头人那里传出来的。

“是你在说话?”

“是的,这里难道还有别的人?”

湖衣姬看了看无生,并没有说出话。

“枪神无生不是人,他是神,所以这里只有你是人。”

“那你是什么?难道不是人?”

“我本就不是人,我是木头人。”木头人冷冷笑了笑,“你眼睛又没毛病,为什么看不出来?”

湖衣姬眨了眨眼,仿佛已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看了看木头人,又看了看无生,“这里难道是木头人故乡?”

月光照在木头人的头顶,木料崭新,雕刻的也很完美,脸颊上每一根肌肉都显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可以笑一笑。

只可惜只是木头人,并不能动的。

“你说对了,这里的确是木头人的故乡,你们来这里,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哪里错了?我们并没有烧林木,也没破坏林木。”

木头人又笑了,笑的可爱极了,“你们以为我眼睛瞎了,这里的林木还没有被破坏掉?”

湖衣姬怔住,不远处林木的确已被彻底破坏,木头人难道想替倒下的林木讨回公道?

她眨了眨眼,又接着说,“那些林木都是你的朋友?”

“废话,那当然是的。”木头人的声音变得愤怒不已。

湖衣姬看了看残破的林木,又看了看木头人,“那你是雌的?还是雄的?”

她问出这句话,自己都不由的暗暗发笑。

这实在是件好笑的事。

“当然是雄的,难道是雌的?”

湖衣姬又看了看残破的林木,看了看木头人,“那你一定在替你老子讨回木债?”

木头人不语,却在喘息。

他虽然没有一丝动作,喘息却极为剧烈而疯狂,仿佛已被气的不行了。

湖衣姬忽又说着,“我好像说错了,应该是你的老婆,或者是你的情人,也许是你的朋友,也许是......。”

“你不要说了,我受够了。”木头人已喘息,他仿佛真的已受够了。

他手里的木剑忽然动了动,只是动了动而已,并没有别的奇异动作,也没有别的咒语。

无生的边上骤然多出个笼子,笼子也是木头的。

无生竟已被关在笼子里。

湖衣姬惊住,这动作实在太快,实在太意外了。

这笼子仿佛是忽然变出来的,他们仿佛是变魔术般变到了里面。

无生不语。

木头人大笑着,笑声中说不出的得意而欢快。

“你们好像要倒霉了,好像要死翘翘了。”

湖衣姬说不出话了,这不得不说,在一招实在太快,也太出其不意了。

这一招本就不是正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我是不是很能干?”木头人不停笑着,笑的像是快断气似的。

“你想要杀我们?”

“那当然了,我抓住你们就是为了要杀,否则我又何必抓你们?”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杀我们?”湖衣姬忽然握住披风,紧紧握住。

她说出这句话忽然又变得后悔了,因为木头人过来,自己岂非要倒霉了?

木头人大笑,大笑着飘了过去,停在笼子外面,用木剑不停的敲打着笼子,声音并不重,却足以令人惧怕不已。

“你们是不是很惧怕了?”木头人大笑着,“你们一定很怕了,我很有把握。”

湖衣姬不语。

她凝视着木头人的在笑着,在敲打着笼子。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吓住了?”

湖衣姬眨了眨眼,看了看笼子,又看了看无生,“他好像进不来?”

“是的。”

“那他怎么杀我们?”

无生不语,忽然一把将木头人一只手臂撤掉,丢到地上,那只手臂正是握着木剑的手。

“你居然将我的手臂折断了。”木头人声音并没有一丝痛苦,只有愤怒,愤怒、惊讶、不信。

“是的,我是将你手臂折断了。”

“你......。”他竟已愤怒的说不出话了。

“我不但将他手臂折断,还要将大腿折断。”

无生说中话的时候,他的手忽然伸出,只听“格”的一声,无生手里赫然握住一截木腿。

木头人不再说话,忽然飘了起来,飘向不远处,静静的站着。

月光照在他躯体上,显得极为丑陋、笨拙而恶劣。

湖衣姬忽然凝视着无生,慢慢的说着,“你胆子真的好大。”

无生不语。

“木头人是不是很快要来报复我们?”湖衣姬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她的希望并不是很灵验,因为木头人已过来了,疯狂的撞了过来,湖衣姬不懂,这是什么招数?自杀?还是想要吓吓别人?

无生忽然握住湖衣姬的手,骤然撞向笼子。

他已将躯体所有力气用在那一撞上,笼子骤然撞开,他们重重跌在不远处的林木间。

湖衣姬远远就看到笼子骤然间跟着爆炸,木头人、笼子,骤然间变得支离破碎、残破不全。

林叶片片飘落,一片片落到无生躯体上,他一动不动的躺着,似已睡着。

湖衣姬挣扎着爬到无生跟前,用力摇晃着无生,痛叫着,“你快醒醒,不要睡着,你快醒醒,你是枪神,......。”

“不要叫了,他死翘翘了。”

木头人已死了,声音还在。

湖衣姬紧紧握住无生的手,“他没死,他只是在休息,他不会有事的。”

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陌生而冷酷的男人。

手里握住剑,剑并未出鞘,剑光已从眸子里现了出来。

“你借用木头人杀无生?”

这人点头,冷冷笑着。

“你太卑鄙了。”

“你骂得很好,但这也叫兵不厌诈。”这人笑意不变,“身为一名武者,就应该懂兵法,懂战术,无论面对什么人,都不能掉以轻心,都要应该好好面对,将他击倒,至于过程用什么法子,就不必过问了。”

湖衣姬伏倒在无生边上,冷冷的盯着这人,冷冷的说着,“我懂这个。”

“你真的懂?”

“胜利就是赢家,失败就是输家,赢家就是对的,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一样,失败始终是错的。”

“你果然很懂这个,你并不个笨蛋。”这人大笑,“大明国有句名言,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湖衣姬点头,承认,“现在枪神无生死了,你是不是很满意了?”

“是的。”这人又摇了摇头,笑了笑,“还未完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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