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哑声道:“我以为你离开了欧阳府。”
“我本来已经离开了,可在暗香门口,我遇到了欧阳靖华。”
听到欧阳靖华的名讳,他猛地看向我,不安道:“他,见着你了?”
他一向鲜少情绪外露,如今,他如此紧张的模样让我疑惑起来:“可是有何不妥?”
他凝视着我,继而苦笑:“如此,欧阳橙橙这个身份怕是要跟着你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蹙眉:“你的事情还没有办好吗?此前你救了我一命,如今我也算帮了你一把,我们两清了,我不愿再假扮欧阳橙橙。”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明日便会离开都城,这一走,怕是要几年才会回都城,亦桉的事,就先如此罢。凌芙,只是让欧阳靖华晓得了你的存在,只怕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他脸上的凝重告诉我,他的话并不假,只是,只是他的话我不甚了解:“为何说若是欧阳靖华晓得了我的存在,事情怕是不会简单?”
他伸手拿起我放置在一旁的茶杯,有伤在身的他动作缓慢,我越过他的手,直接拿过茶杯递给他。
他抬眸看我一眼,接过茶杯,却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他的手,指尖微凉,完全不似平常的温热。
我看了一眼盖在他腹部的被子:“既然觉得冷,为何不好好盖着被子。”
他抿了一口茶水,晦暗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对上我的目光,他垂眸道:“欧阳橙橙并不是离家出走,如今欧阳家需要一个橙橙。”
我听得云里雾里:“那与我何干?”
“呵”他嘴角溢出一声近乎讽刺的轻笑,被睫毛半遮半掩的眼眸中却含着温柔的笑意:“白痴。”
我蹙眉:“好好的,你说我白痴做什么?”
他放下茶杯,未曾受伤的手将被子往上扯了扯:“你若当真不想成为欧阳橙橙,便早些离开都城罢,莫要让他找到你。”
我站起身来,为他盖好被子,便轻着脚步走向门口:“我孜然一身,并无牵挂,行事自然也可以鲁莽些,我有我该做的事,也有该就的路。你无需为我忧心,就此告别罢。”
推开门的时候,他出声叫住我:“凌芙,你,不想换回自己的脸吗?”
我低头苦笑:“不必了。”
不必了,事情很快便会结束,我也很快便再无牵无挂,待我还了欠着尹桦的性命,一切,都会结束。
将门关上时,似乎听到房内的人轻声唤着我的名字,他唤的,不是欧阳橙橙,亦不是橙橙,更不是小姐,而是,凌芙。
我的名字,凌芙。
出门的时候,不期然地遇见在大厅处踱步的张神医。
张神医听到了声响,转过身子来看我,看着我的模样,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姑娘,老夫对你不住。”
我打量着微驼着背,显得老态龙钟的张神医,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先生待我很好,并没有做过对不起我之事。”
老先生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如今,你这是要走?”
我点了点。
老先生转过身,背着我道:“如果可以,莫要记恨莫玖,他如此,也是情非得已。”
“老先生,我并不记恨他,恨一个人,太累。”
恨一个人太累,会同尹桦一样,被残酷的回忆包围,被每夜里挥之不去的噩梦所包围,渐渐的,会变得面目全非。
可是,嘲讽的是,给他带来仇恨的人是我,是总是同他说他很重要的我。
老先生转身看我,夜色之下,他的神态我看得不甚清晰:“丫头,倒是委屈了你。”
我迈开腿,同老先生擦肩而过:“夜里风凉,先生还是早点回房休息的好。”
夜色很浓,我出了暗香,使用轻功来到欧阳府。莫约是夜深的缘故,府邸里只有提着灯笼巡查的寥寥几人。
很是轻松便让我来到了欧阳靖华的房间,我避开守在房外的护卫,轻轻地推开房门,一个闪身便溜进了房内。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我根本不晓得欧阳靖华的床榻在何处,更不敢点烛台上的蜡烛。
我略一思索,伸脚将前方类似椅子的物件踢倒,今其发出物体坠地的声响。寂静的夜里,这一声突兀的巨响,终于让房外守夜的侍卫清醒,可第一时间有反应的,却不是他们。
极快地,一只温热的手锁住我的喉咙,另一只手钳制住我的双手,将我禁锢得无法动弹。
房外的护卫慌乱地推开门,又慌乱地点起房间之内的蜡烛,随着蜡烛点燃,昏暗的光亮照亮了整个房间。
做完这些,护卫额头上冒着冷汗,战战兢兢地半跪请罪:“属下无能。”
欧阳靖华清冷的声音响起:“自去向成叔领罚。”
护卫们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粗粗地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便颤抖着腿退下。
此时,不必说,钳制住我的人,定然是欧阳靖华无疑了。
他将锁住我喉咙的手紧了紧,沉声道:“你是何人?”
我:“……”
如果我不是被他紧锁着喉咙,导致说不出话来,我很想问一问他,他到底有何技能能在如此的对待上,用喉咙发出声音。
片刻之后,他兴许也晓得了自己钳制得太紧,便微松了手。
我清咳了几声,好让喉咙适应,这才轻声喊了声:“是司况让我转交一样东西与你。”
他一声轻笑,声音却是温润:“我如何信你?”
我回答:“无论如何,东西我是一定要送到的,至于东西你是留或者丢,并不在我的思考范围。”
说完话,我沉着脸,暗自运气,趁他不备,猛地反手抓住他的手,挣脱他的钳制,然后,离开退开几步。
现在的他,兴许是方才在入睡的缘故,只是身穿一身里衣,他平日里绾得规规范范的发,如今只是随意披着。
我灵活的动作使得他半眯着眼,勾唇不明地笑:“姑娘倒是好本事。”
我从袖中掏出此前司况托付给我的木盒子,一把将其扔到他的跟前,面无表情道:“我答应他的事如今做到了。”
说完,便闪身破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