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说爷爷!你怎么起来了,快些回去躺着。”
陈洪闻言转身瞧去,是那个春香楼的女人。
依旧是妩媚动人的模样,只是那微蹙的眉头,多了些担忧与愁绪。
“没关系,我已经好了。”
“你真的好了吗?”花解语说完这话,也不言语,就用那娇媚中带着哀怨的眼神瞧着陈红。
这眼神如水,却又那般凌厉。让陈洪不由得想起那日林中无穷无尽的箭矢。
万般无奈之下,陈洪只好回到床上,老老实实的坐着,再也不敢走动。可又觉得这气氛实在尴尬的紧,便没话找话的说道:“你可瞧见王闯天?”
花解语将手中提着的两包汤药放在桌上,漫步走到床前,扶着陈洪慢慢靠着床脊坐好,又拿了柔软枕头垫于陈洪的身后,这才缓缓的说道:“我是见了他的,昨夜你头烫的厉害,他在这守到了天明,看不出,他竟是如此细心之人。”
想到那聒噪而率真的王闯天,陈洪眼睛里满是笑意
“是啊,堂堂极乐门主,竟为了我这草莽耽误整夜的时间,确是难得。”
这说的倒是实话,王闯天近日确是忙的焦头烂额。
极乐门与那盐帮的大战在即,却是徒生了波折。
那原本在江湖人人喊打,早已绝迹的五毒教突然出现在盐城,此刻更是与那盐帮频频往来,也不知暗地里预谋些什么。但即便是个傻子也瞧得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一切让原本胜券在握王闯天一时间不知所措了,整日里明察暗探,忙的不可开交。
虽说陈洪讲的确是实情,可听在这女人耳中便有些不是滋味。
正半蹲在地上,拉扯陈洪靴子的花解语听了这话,狠狠的一甩手,不悦道:“公子说的好生轻巧,他王闯天的时间便是情意,小女子守到这个时辰却也未见公子半个谢字。”
没想到这女人反应竟如此过激,陈洪好不尴尬,讪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单冲姑娘百忙之中照顾在下,便已是感激不尽,哪敢有丝毫的不领情呢。”
这话说的倒是中规中矩,即表达了歉意,也算是承了女人的恩情。
可显然花解语并不这么想。
“百忙之中?不知公子所谓百忙是指何事,我一个娼妓,应付你们这些男人可在百忙之列?”
陈洪听闻这话,竟不知如何对答。心中暗暗揣测,不知这姑娘今日吃错了什么药,竟与自己如此的针锋相对。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柔情,就如同那市井泼妇一般。
其实不仅仅是陈洪,花解语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她只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全然不是那春香楼中,让人朝思暮想,期盼一亲芳泽的翩翩仙子,也不是那个王府之中,让人望而生畏的冷艳格格。就像一个守在闺中的怨妇,除了唠叨和做些与这男人相关琐事便再不会其他。
放下揉搓床边珠帘的玉手,瞧向陈洪,但见他低着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换做别的男人,这般懦弱的模样,花解语早早拂袖而去了。可面对这个该死的,自己竟觉得愧疚的厉害,仿佛是个十恶不赦淫贼,欺辱了如花似玉的姑娘。
这感觉实在让人厌恶,可依旧是拗不过心里的煎熬。
花解语强扯着嘴角,拌了个极不自然的笑容,就连往日里浅浅的酒窝也不见了。说道:“好了,玩笑而已,莫不是当真了?是不是饿了,这有些稀粥咸菜。郎中嘱咐过的,这些时日公子要禁了荤腥。”
陈洪闻言,也不言语点了点头,翻身栽倒在床上。
花解语瞧见陈洪真恼了,不由得眼圈一红,几滴泪水流过了粉嫩的脸颊,却怕被人瞧见,慌忙的别过头去。
强自压了压哽咽的喉咙,说道“你且在这里躺着,我去将药熬好了给你。”说罢,逃也似的夺门而去了。
其实这花解语是想的多了,陈洪不言语并非气恼,更不是觉得委屈。只是信了那王闯天的鬼话,“这女人在一段时间里是惹不得的。”那话虽说的不甚明了,可瞧他那猥琐的笑意,和不断挑动的眉毛。便也才出了大概。
“这女人在这几日,应该就是惹不得的。”
听见女人已走得远了,陈洪翻了个身,呆呆的望着头顶的房梁,默算着还要忍受几日。
“陈兄弟!陈兄弟!咋样啊!”
陈洪觉得这声音熟悉极了,可一时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直到这人出现在门口,那不正是镇远镖局的许开山嘛。没想到他还在这里。
自从那日之后,二人也算是共过生死,此刻的关系却是稍好了些,虽谈不上朋友,却也不再是敌人。
既然不是生死的对头,再这样躺着便稍显怠慢。
于是,陈洪慢慢的起身说道:“啊,是许大哥啊,没想到许大哥还在这里,怎么样,伤势好些了吗?”
许开山瞧见陈洪并不记恨自己,甚至对自己以大哥相称,一时间觉得很有面子,哈哈大笑道:“兄弟,没想到哥哥我前脚刚好,后脚你就让人放倒了,又回了这盐城,这话怎么说来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惭愧惭愧啊,稍有疏忽便糟了恶人的暗算。”
陈洪这般说辞也只是为了个面子而已,若是那日真刀真枪的与那些歹人战在一处,怕也是毫无胜算。原因无他,只因自己身边多了个聒噪的丫头。
这些许开山这莽夫自是不知,他也不想知道,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只见许开山拿眼睛偷偷的四下扫了又扫,确认了无人,这才快步走到陈洪跟前小声说道:“兄弟,我跟你说啊,你在这里将养几日尚可,但切记不可久留。”
陈洪不解的看了看这粗鲁的汉子。这人虽说本事平平,但多年的绿林生涯也是练就了一身的胆气,此时怎么猥琐的像个娘们。
其实像个娘们这话并不准确,陈洪并未见过这样的娘们。
花解语温柔中带着些妩媚,妩媚中带着些蛮横。而欧阳姐妹却是一人高贵,一人顽劣。若说这猥琐的,陈洪到是想起一人来,极乐门门主,王闯天。
从那日清晨初见王闯天,到春香楼里与崔俊的一场刀兵,再到二人送别之际的促膝长谈,王闯天的猥琐行径历历在目,呼之欲出。
不过陈洪却是错了,他见过的只是在自己跟前的极乐门主,而那个在外呼风唤雨,嚣张跋扈的王闯天陈洪并未瞧见。甚至多年之后,当有人对陈洪说起王闯天的所作所为,陈洪却将那人一剑钉死在墙上,自己的弟弟绝不容人污蔑。
陈洪想到王闯天搞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的那两颗深邃的眸子,弯成星空里高悬的月牙。
可这笑容瞧在许开山眼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似是玩味,似是嘲讽。
本想拂袖而去,却又不忍陈洪葬在这盐城,只好耐着性子劝解道:“咱哥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你就信我一次,五毒教来了,惹不得。咱们现在就走,你跟我去海城,押镖的银钱我照付。”
陈洪听了这话,上下打量了这莽夫一眼。
实在是没想到这傻大个子有如此头脑。
知道伤势未愈,押镖凶险,竟跑到自己这里搬救兵来了。亏他能想到进门之际,说什么伤势依然大好,骗得自己安心与他走那一遭。
“我就知道你不信。行了兄弟,多说无益,告辞了。”
许开山活了半辈子,也算是阅人无数,不然也做不了凉城方圆几十里最大的土匪头子。此刻一眼就瞧出这小子压根不信,一张脸涨得通红,转过身,扬长而去。
许开山实在是气得不轻,一路上连撞了三个客人,两个小厮。不但毫无歉意,反倒是对人怒目而视,若是有人胆敢回看一眼,怕是这莽汉便要拳脚相加了。
“妈的,好心好意提醒,竟被当做是鸡肠子、猪下水!死不死谁儿子!老子不管了!该告诉的告诉了,到时候脑袋掉了,欧阳小姐也不会埋怨我老许,自己命自己兜着!”
许开山一边喃喃的骂着,一边挥舞着长鞭,督促着装车的喽啰。脸上那寸长的刀疤,因翻涌的血气变得火红。还未等这马车捆绑扎实,便催促着喽啰们,开镖上路,头也不回的,奔了海城。
陈洪这次可是冤枉了那许镖头,五毒教真的来了,且带来无数的毒虫,毒药和巨大的危机。
也正是因为五毒教的悄然潜入,在数日后,令王闯天的极乐门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近半数弟子惨死,十二堂主无一生还。而陈洪也因为今日决定,落入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