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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西王母将太古铜门后万妖禁锢昆仑山下,万妖怨气积日形成邪影。太虚观弟子须以自身心魔为引,召唤邪影。相传,能掌握邪影力量的太虚观弟子,就能掌握最强大的力量,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大荒至尊……

好吧,除了走上人生巅峰这点值得商榷之外,太虚弟子对邪影的迷恋和执着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前有玉玑子和自己的邪影日夜沟通直接背叛,后有裴绍妄图窥破天机最后被邪影侵蚀灵魂变成妖魔。那么多血淋淋的先例摆在那,作为一个玄龟都用不利索的胆小学渣,我根本就没想过能召唤出来邪影。

可是现在为了重渊的复活大业,我不得不重新研究起这个传说中太虚观的至尊法术来。

这时候是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就着蜡烛的光小心翼翼拿出了白天的时候关朔原塞给我的一页纸。

邪影真诀的符咒我是早就背会了的。可不同于召唤麒麟炎凤之类的法术,召唤邪影需以太虚弟子自身心魔为引。因此最大的困难就是找到自己的心魔根源所在。关朔原塞给我的那张纸是他从某本生魂卷上面偷偷撕下来的,据说能引发人的心神混乱,从而找到自己最想要最执着的东西。

月光从窗外朦朦胧胧地透过来,像是落了一地的银色粉尘。我专注地盯着那页生魂卷,一边在心里默念着邪影真言的内容。心思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我第一次召唤出邪影的那时候。

那一夜,仿佛也是这样的清辉满地,我和一张写满了困难符咒的破纸头相看两厌,然后突然狂风骤起墨色烟涌,从那符纸之中出现了可能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生魂卷的纸张在烛火下惨白得恍若死人肌肤,那上面是我看不出端倪的古怪墨线,盯着那些线条看过去,我的视野渐渐眩晕起来。

耳畔似乎响起了阵阵鬼哭之声,幽幽咽咽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然而我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视野仿佛水波一样晃荡着,很多画面出现在眼前又一闪而过。都是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很重要的东西……

食堂里永远限量的红烧肉最后一份被小乙抢走……永远也背不会的书,学不会的法术……顶着玄龟站在学堂门前背符咒……

……这些东西要是能成为心魔的话,心魔界的入门标准也太低了吧!

那鬼哭之声越发大起来,一阵阵撕扯着我的耳膜,恍惚间我像是又回到了流光城外,漫天落下的火石,下面是许多同窗的尸体……我背着颜怀远走在不知通往哪里的路上,他让我加油,撑起太虚观的未来,然后微笑着绝了气息……

后悔吗?绝望吗?痛苦吗?如果你有更强的力量,说不定就能在那时候救了他呢?

可是……就算我再强,也不可能掌握冰心堂的八门化伤,不可能同时一挥手救下那么多人,就像师父说的……时局如此,万物偷生,哪怕是强如玉玑子,也不可能一个人改变一个时代。

我需要的并不是大荒第一的力量啊,只要我能救下重渊……

恍惚中我像是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从太虚观首席大师兄到死亡后归来的巨大型邪影,他始终都是那样不近人情的精致冷漠的一张面孔。只是我却无比清楚那张平静面孔下藏的是什么,是皎洁如月皓白如莲被生生踩入泥土,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的□□,是最后一人孤独地游走在外,身边永远无人相伴。

什么样的力量,能救得了他?

眼前的生魂卷似乎慢慢亮了起来,那惨白的光线里,我不由自主念起了邪影真言的咒文。

周天六爻……八门洞开……魂悬魄引……化心……

那白光忽明忽暗,宛若烟雾一样凝而不散,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它几乎要凝成人形,然而精神一振地看过去,白光又散作了碎片。这样不知过了有多久,我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一声轻笑。

“是谁?!”

我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也顾不得还在摇曳着白光的生魂卷,一只脚绊倒了椅子也没有在意,只是紧紧盯着关着的窗户。

屋内的鬼哭之声似乎一瞬间低了下去。之前重渊深夜造访的一幕突然浮现在我脑海里,我颤着声音问道:“是重渊吗?”

外面没有回答,我慢慢走到窗边,伸出一只手推开了窗户。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静静站在外面,他带着兜帽,只露出一截瘦骨嶙峋的下巴。我能感受到两道嘲弄的目光从兜帽下看向我:“真是天真的人类……你难道以为,他还会回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久才慢慢吐出了那个名字:“隗泽……”

“嗯。”他漫不经心答道,一边走近了两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屋内那一页还在发着淡淡白光的纸页。

“你在召唤邪影?”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警惕地拔出了剑,紧紧盯着他。

隗泽轻笑了两声:“别白费力气了,你是不可能召唤出邪影的。我不是早说过了吗,你根本不配站在他身边。”

“你……”我飞快地想起了之前在太虚观旧址的邪影之世里面,那个出现在重渊心魔幻境里的隗泽,仿佛的确是说过什么不配的话。只是当时我并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而且……

“那不是幻境吗?”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会知道……”

妖魔发出了一阵极其难听的笑声:“自然是因为我那时是真实存在的。幻境?那里的确是幻境,唯有我是真实的。或者是说……就连那幻境,也是我让你们看到的。”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股可怕的战栗感从心底生出来,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隗泽似乎是很满意我的反应,又非常难听地短笑了一声,开口道:

“你以为我为何会一路跟着你们?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若不是吾主,你们值得我出手?我一路跟着你们,以心魔幻境诱之觉醒,甚至潜伏在鬼方那杂种身边……奈何机关算尽,也只是唤醒了吾主的躯体之力,神智终是难开……”

“你说的那个妖魔是不可能苏醒了!”不顾那发自体内的头皮发麻的恐惧,我大声喊道,“重渊就是重渊,他已经吞噬了你说的那个妖魔灵魂,哪怕他现在的身体是……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变成人类的!”

隗泽诡秘地笑了一下:“是或不是,杀了你不就知道了?”

他慢慢抽出了腰间黑色的匕首:“占据吾主躯体的太虚弟子是因你回来的吧?只要杀了你……就能知道他的心魔到底有多深了。”

“……喂你搞错了吧?都说了重渊的心魔是那高大上的正义邪恶是非黑白了,根本不是我这种小废柴啊!你杀了我也没用的,你应该……哎哟卧槽!”

我的废话没说完,就连忙一个侧滚躲过隗泽的匕首,刚才挡在我面前的那面墙连同窗户一起被削下了半边。

“诡辩是没用的。”隗泽轻声说,“究竟是不是,杀了你我就知道了。”

“炎凤召来!”我一手举着长剑,气喘吁吁大声念出了炎凤真言。

周身冒着炽热火焰的凤凰出现在我身侧,伴着一生清唳,一个火球就对着隗泽喷了出去。妖魔的嘴角咧出一个笑,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火球穿过他刚才在的地方砸到了墙上。我的床铺被整个掀翻过来,床下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

我紧紧贴着墙壁,心脏狂跳着盯着室内的每个地方,警惕地等待着他的出现。破了一面墙的屋子落了满地月光,像是被风吹动的纱帐一样摇晃着。

我给自己上了观心咒,仔细看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月光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缓慢靠近了床边,然后突然之间,房间里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喊叫——

“啊——这……这是?可恶,吾主居然……该死的!”

床边突然现出了一道黑影,正是刚才我一直警惕着的隗泽,只是现在他的样子极其狼狈,袍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像是被火燎焦了似的,兜帽也脱落下来,一张看起来和骷髅没什么区别的面孔交织着愤恨、恐惧在内的种种情绪,他惊怒地盯着地上的什么东西,突然猛地扭过头来,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恶狠狠盯着我。

“他居然还留了一手……可恶,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完这句话,不顾我还在莫名其妙的状态,妖魔的身影迅速变得像雾气一样稀薄,缓缓消失在房间里。

破损的房间里终于恢复了最初的宁静,我看着安全下来的房间,终于再也撑不住地跌坐在地上。

脑袋里一片混乱,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我才慢慢爬起来,走到隗泽刚才消失的地方,仔细看着地上的东西。

我的床铺刚才被炎凤的一个火球掀翻,床下堆放的箱子也翻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散了一地,一眼看过去只见有破旧的书本,玩坏的木娃娃,旧衣服,还有一把看起来品相挺不错的剑。

而那把剑正格格不入地丢在一堆垃圾中间,静静的发着淡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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