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阁 > 武侠修真 > 五种玫瑰 > 第二章 依依汉南(3)

第二章 依依汉南(3)(1 / 1)

五月是春暖花开,百鸟还巢之时,也是地下高原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

林飒回到浪屿已过两月,他和往常一样帮姐姐料理公务。

这些事务,他在十四岁时就跟在表哥海澈身边实习,早已是清车熟路,如今只是偶然让姐姐林玥代为打理。林玥向来体贴小弟,知道他辛苦,也就尽心尽力的帮他分忧。时间一长,倒似林玥成了代域主一样。

生性洒脱的林飒此刻正抱着一大本卷宗翻开,这是有关他和表哥海澈的卷宗。有七年前的也有七年后的,唯缺那段最痛苦的记忆。没人知道那两年间林飒是怎么样生存的,便如没有人知道海澈这七年间所受的痛苦一样。

林飒不愿讲,也没人忍心逼迫他说出来。可是潮起潮落,总在心湖中扬扬荡荡,无法刻意消抹去。林飒不时摸摸左耳垂上的耳坠。

他那心湖里深藏的记忆又浮上来了:

“啊!”雪狼一声厉嗥,顿时委顿在地。血从它紧闭的双眼渗出。

它翻滚挣扎着,企图夺路而逃。可是一张大网将它牢牢困住。

意识模糊之前,它感到有人翻开它的眼皮,凉凉的什么东西抹在受伤的眼睛上。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雪狼感到热热的舌头在自己的眼睛上舔来舔去,它想睁开眼睛,可眼睛好痛。

它**了一声。一个陌生的声音:“你终于醒过来了。放心,你的眼睛不会瞎的。可是现在不可以乱动。”听声音像是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可是身边又没有人的气息。

那温暖微湿的舌头继续来回舔它的眼睛,暖暖的,很舒服。雪狼又睡着了。

在养伤的那段日子里,雪狼渐渐熟悉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它是在一家马戏团的铁笼里,每天为它舔伤眼的是一只叫阿朔的狐狸。

狐狸其实也是人,只是和自己一样不幸成了别人的猎物。

阿飒没有去深究阿朔的过去,只知道他有和自己一样的命运就足够了。

林飒的眼睛渐渐好起来了,可以睁开了。

他看见浑身皮毛亮得像缎子的银狐;看见双重影像中年龄比自己还小的何朔。

认识了阿朔,有了阿朔的帮助和精心照顾,林飒的身体恢复的相当快。

不久,他就寻机救出了自己和同伴,一起踏上了逃往地下高原的旅途。

经过了两年艰苦跋涉,林飒终于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土。

这耳坠就成了抑制变身的饰物。

林飒用手指弹弹耳坠,又放下关于自己和表哥的卷宗。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

这时,一名近侍慌慌张张地跑来:“代御主!”

他的出现打断了林飒刚刚整理好的思路。

林飒怒不可遏。他可不是表哥海澈,他不及海澈的温厚谦和;他是林飒!是性烈如火的林飒。何况他刚刚正在思念海澈,突然有人不经通报的闯入便如同踩到他的脚一样,立刻炸毛。

此刻的他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事这样慌张?你不知道进门来要通报的吗?”他一张帅脸沉了下来,几乎是要吃人的样子。

不能在林飒想起海澈时来打扰他的事情,在他制下是不用多说的,却偏有人这时不知死活的跑来报告,林飒心头火起。

他只是抬眼,便是杀气溢出。

这些年的经历虽然让他的性子沉静了些,却在某些时候更加的暴躁。林玥为此曾经深深的责备弟弟不果后,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小疯子,你以为人人都是阿澈能治得住你么!”

于是,林飒不由收敛一些。

那近侍吓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唯唯喏喏道:“代御主。属下有要事禀告。”

林飒狠狠的瞪他:“什么事?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极不耐烦地道。

近侍慌着道:“御主病危!林夫人叫你赶紧过去……”

“你说什么!”林飒脑子里轰的一响,一个箭步冲到近侍面前:“你再说一遍!”

“御主病危!”那近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那你刚刚为什么吞吞吐吐的!”林飒一脚欲将近侍踢翻,脚才抬起,咬下牙又放下。

他大步流星向舅舅的居所赶去!那名近侍也连滚带爬的跟随而去。

浪屿。

海明岫病后休养的西楼。

沈冰低着头,一脸的无奈,静静在门口站立,将空间与时间都让给了海明兰和林玥。

海明岫数度昏迷,数度醒来,嘴里总是不停的叫着海澈的名字。

海明兰俯在床头,紧握着大哥的手,不停唤他。

海明岫总算有了片刻清醒,他握住妹妹的手:“阿兰。”

海明兰紧紧握住他的手:“哥!我在这里。”她已哭成了个泪人儿。

自从林子枫亡故,海澈失踪之后,海明兰真得很害怕再失掉身边弥足珍贵的亲人。

而今长兄一病不起,她日日强颜欢笑,却终不能挽留。

海明岫叹道:“不要哭了,这么大人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让人笑话。”

海明兰哭道:“大哥!大哥!不要离开我们!澈儿,我们的澈儿等一下就会回来了!”

海明岫听到“澈儿”两个字,显得兴奋异常,他向四处张望,可是哪里有儿子的踪影。他失望以极地摇头,苦笑道:“你不要再骗我了。那孩子回不来了。”

“大哥!”海明兰道:“不会的!你别瞎猜,澈儿一定会回来的!”

海明岫只是苦笑:“阿兰,不要再骗我了。你的好意哥心领了。”

“不!大哥!不要死!”海明兰眼见哥哥的眼睛又要闭上,慌张的叫个不停。

海明岫微笑着抚着妹妹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温和:“傻丫头,人都是要死的。”

海明兰哭道:“我不要你死!你死了,谁来疼爱澈儿?谁来守护他?”

海明岫微笑:“有你们呢。”

海明兰道:“不要,不要!你自己的儿子,才不要交给别人照顾……哥哥,哥哥……”

海明岫苦笑一声:“你和子枫从前难道照顾的还少?现在却在耍赖……你是长不大吗……”

他闭一下眼睛:“阿飒呢?叫阿飒和小珑,小珑……”

“我去找他们!”林玥跳了起来。

海明岫拦住了她:“来不及了。”

他一只手拉住林玥,满眼的愧疚:“小玥,你恨不恨舅舅……”

林玥一惊,惶然摇首:“舅舅您在说什么?”

海明岫道:“舅舅我明明知道若寒身在海因斯坦,可是却一直没有派人去将他交涉救回,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怨恨?是舅舅软弱,害得你们生离,就算你心里恨极了舅舅,舅舅也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林玥握紧了海明岫手掌,颤声道:“不恨的不恨的!舅舅之所以有这样的决断,定然是事出有因,不单只是我,若寒也不会怨恨舅舅的。我们许过诺,我会等他,他会回来娶我做他的妻子,那时,澈儿和阿飒要做我们的伴郎,小珑就做我的伴娘……所以,舅舅要舅代父职,替我证婚的……”

她一面说,一面泣不成声。

握在手心里的手掌,瘦骨嶙峋,再不见昔日半分的丰盈。

大限将至,总有千万个不舍也挽留不住,只恨,为什么苍天薄情,要相继夺取我珍惜之人。

海明岫听了林玥的话,唇角微微扬起,笑了。

他用只一只手拉住海明兰,同时再度握紧了林玥的手,而后向她两人道:“如果澈儿活着回来……你们一定要替我好好的疼爱他,照料他。还有……阿兰,我死之后,御主之位……传给阿飒。小珑,小珑……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也交给她哥哥,他们两个得好好的活下去……”

他见这三人点头,含笑闭上眼睛。

纵然,澈儿日后归来,也再不是他一个人,总有人陪着他……可是,我原来以为我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想却是比他还先走一步,曾祖爷爷,有些事情原来并不是和传说中一般无二啊,总有异数,总有变数,如此想来,能走在他的前面,不用亲眼看他消逝,老天其实对我不薄的吧。

这时,沈冰看见林飒与宁珑一先一后带着两阵旋风卷进屋来。

她灵机一动,拦住了林飒,而后转向海明岫:“明岫哥哥!是海澈!是海澈回来了!”

海明岫的内心是多么渴望再见爱子一面,尽管模糊中知道大约又是骗局,可实在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

他睁开眼睛,顺着沈冰手指方向望去,他看到了,看到站在那里的独生爱子。

笑容浮上他苍白的嘴角:“澈儿,你回来了。”

他微微笑着,仍是温润如玉的笑容:“澈儿,过来,有没有长高了一些……若雅……”眼睛终于不再睁开。

海明兰发现哥哥已气绝身亡。

宁珑扑通一声跪在当场,失声痛哭:“爸爸!”

林飒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望着舅舅临终时的笑容,耳边回响着:“澈儿,你回来了。”

林飒的眼泪不绝的自面上滑落:“我一定会找到表哥的!我一定会救他出来!舅舅,您放心……”

七日后。

国不可一日无主。

林飒第一次名正言顺的登上了御主的宝座。

不过,他并未真正的坐下,而只是向征性的站在那前面一会儿,便坐到了他父亲林子枫从前坐过的位子上。然而,这还是令他很不舒服,因为舅舅不在上面了。

他甫一坐下,举域上下长老一齐施礼,恭贺新任御主。

还有些疑惑目光上下逡巡,只看得林飒如坐针毡,他不顾林玥的眼神示意,腾的跃起身来:“我林飒在此誓约!”

林玥于阶下一震,张口结舌。

海明兰一惊,抬眼看了过来。

诸多目光牢牢凝着在林飒的身上,只听他说道:“我林飒在此誓约!待海澈少主归来之期,我林飒,必将双手奉还地下高原御主之位!”

一片安静,然后众皆伏倒,再没有之前那种疑虑的眼神在四周回顾。

林玥盯着站在高台之上的弟弟,再看看那空落落的御主主位,旁边是已经空缺了多年的军主之位,心里突然涌上来莫明的感情,她隐隐觉得,弟弟今天的这个所为,以后会引来轩然大波。

但是,万事从宜,只能先顾眼前。

彼加尼魔鬼域。

整片水域在暖阳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金辉。

有几丝风吹过,湖边的柳枝也跟着荡扬,水波鳞鳞,层层叠叠铺散开来。水岸边的游人三五成群,有的泛舟湖上,有的就干脆和情人,至交围拢在树下畅谈人生。

高耸的白塔一如过去百年来般静静的矗立在湖心,俯仰众生。塔上的风铃清脆响亮,缭绕耳畔,温柔缠绵如同情人的耳语。

在幽暗的地底下。

四面墙壁全是半米来厚的精钢浇铸而成。

晕暗的光影之下,单薄的身子再一次维持着四肢张开成大字型的模样给吊绑在中空的刑架之上。

闪着乌金光泽的长鞭的鞭梢一寸一寸在囚衣遮掩下的肌肤上滑行,从高吊的双臂,再到腋下,向下,舔舐着狭窄的腰线,然后再向下,滑行在腿间,然后,一直一直蛇行至赤着的双足。周而复始。

突然,握着鞭把的手一抖,鞭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飞掠而起!

“啪!”

清脆的皮鞭着肉的声音响起。

长鞭在被吊绑的少年的脊背拖过,立刻泛起一道明显异于肤色的青紫痕迹。而少年身着的囚衣,也在一瞬间给长鞭撕扯成了两半。

看上去极轻的一鞭,带给少年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好像是裹着电流似的鞭梢,重重的落在他脊骨的正中央,强大的电流瞬间便透过紧嵌在体内的封印而流向过分发达的末梢神经,痛感成千万倍的剧增,冷汗涔涔而下。

少年死命的咬紧了下唇,修长的身躯在重镣中拉扯成个漂亮的弧度,被束缚住的四肢连手指和脚趾都在拼尽了全力的蜷缩着,才咽下了几乎出口的呜咽。

只是一鞭。

倪尊寿看着脸色惨白如纸的倔强的少年囚犯,目光狠厉。

而那少年虽然全身都在鞭刑之后颤抖的像是风中的落叶,亦亳不示弱的回眸瞪着对方。

倪尊寿突然笑道:“真是够倔强!你打算再这样和我倔强多久?十年?二十年?你打算再这样半死不活的和我对抗二、三十年吗?你!海澈!你不介意一辈子给关在这里,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再豢养着你这小妖怪!”

他揪住了海澈额前的灰发,用力一扯:“和我对抗了六年!我的耐性都被你磨完了!阿澈,你向四周认真看一看,多年来这地宫黑狱进进出出多少死人?你到现在还能活着,是我的仁慈!只要你乖乖听话,看在明岫兄和你妈妈的情分上,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别给我这么不识好歹!?还有啊,只不过是一鞭,你现在都已经吃不消,痛成这样子……。以前是几鞭之后才有这样的反应呢……”

他松开海澈的头发,却捉住了他的下颌,手指下的肌肤触感依旧,只是手掌下的那张酷似亡妻的面容上绝不会露出与亡妻一般的表情来。

“记得若雅当年怎么说的,她说你具然长了副若寒的容貌,海明岫的眼睛!不过,”倪尊寿冷冷一笑:“比起你的这副让人怀念不已的容貌,我倒是觉得你全身上下最像你父亲的是那副嗓子……呵呵。可惜了。”

“呜!”海澈发出一声低吟。

“你这不识好歹的性格,也真不知道是像谁!”倪尊寿这样说着,悻悻的松开他,道:“阿澈!虽然是小昊下手没有轻重,弄哑了你,不过,我一直相信还有别的方法让你能开口‘说话’……

我本来是打算让你能清醒的告诉我有关你滨族的所有秘密,你却这么不识抬举!这么多年来,我好话已经说尽了,是你逼得伯伯不得不这样做!今天,我就只好换一种方式,我不管你还有没有力量承受,我要和你的精神直接对话!”

他拍下手,倪佳递给他一杯无色的液体。

倪尊寿冷冷地道:“相信我女儿已经告诉你了,你的舅舅做为实验品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下面就轮到你自己了。”

他看见海澈紧闭的眼睛睁开了,疲惫的眸子中满是不能置信的震惊,还有刻骨的怨恨。

倪尊寿道:“从你这双眼睛里能看到这种眼神,阿澈,这也算是我这多年来的成就之一吧。你看,这是用若寒的血肉做成的'药',等服下之后会让你觉得很舒服的。这个药很甜,一点也不苦的。你喝下去之后就不会觉得痛苦难捱了。来,张嘴!”

他用力捏开海澈紧咬的牙关,将液体倒入他口中。

海澈竭力挣扎着,束缚他身体的镣铐叮叮当当响做一团。

倪佳听到他强烈的心音:“倪尊寿!放开我!”

倪佳微微一笑:“做为人偶娃娃,要乖听话才可以啊。你总是学不乖,可不成呢。”

她像是在欣赏一件玩物的挣扎,那对她而言竟是一种乐趣!

海澈的心意透过她腕上的白琉璃珠传来:“放开我!混帐!”

但一杯液体还是被强灌入口中。

倪尊寿死死的按住海澈的口鼻:“阿澈,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认了命,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封印已经完全锁死了你,再怎么挣扎都是给你自己徒增痛苦……”

一面说,一面直到看他因为喘不上气而喉头松动,将药咽了下去才松了手。

海澈开始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倪佳甜笑:“以后啊,你每天的食物都是这些东西了。呐,你每天都能和你思念不已的嫡亲舅舅在一起了,难道不开心么?”

她听得很清楚:“卑鄙!把我舅舅还给我!……”

她微笑:“海澈,我父亲刚刚说过,你刚才吃下去的不就是你的亲舅舅么……还真是,关了这么久,脑子糊涂了,连记性都变坏了。呐,不过呢,我就是喜欢听到你的声音。虽然是在骂我。”

海澈的眼睛愤怒的大睁着,满眼是刻骨的怨恨,心意更强:“无耻!卑鄙!把我舅舅还给我!”

倪尊寿也冷笑道:“哼,这么多年,你骂人的时候,反反复复也只有这一两个词,真不知你的教养是不是太好了些。明岫得谢谢我**你这些年还没让你学坏不是?呵呵,不过我怎么也听不厌就是了。这么好的教养,让老夫自愧不如了呢。是不是,阿佳?走了。”

倪佳只是浅笑盈盈的与父亲一直起退了出去。

站在封闭的石门外,倪尊寿道:“一个月后药性就差不多了。那时要把他怎么样都可以。只是不能断药。否则后果可能会很严重。想不到到了这个最后,还是得依靠药物。”

“那一个月后呢?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倪佳问道。

倪尊寿看出爱女的心意,道:“放心。药性足了以后,他的身体自主权就完完全全是你的了;只是会长时间的昏迷。至于精神方面,”他得意的大笑。

站在一旁的谢明翔心中一凛。“精神方面,他没有自我。”

“是吗?”倪佳微笑:“那他就不会总惦着倪明了。不过,”她转而有些许的疑惑:“父亲,为什么不顺便告诉他,他那个日思夜想的父亲不久前已经归了天呢?”

倪尊寿道:“你还是年纪轻,急于求成。这么多年,都不曾打破了他,也只有如今逼他至这个地步而已。若是告诉他海明岫已经死了……哼哼,我还真不知道他给逼到极限会做出什么事情……明翔,你切记,看紧了他,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谢明翔点头称诺。

倪佳却又道:“把他逼到极至又怎么样,反正他也快要没了自我意识,只是精神傀儡的话,他父亲死不死于他也没干系了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谢明翔望着倪佳,却突然间觉得她陌生无比。

他了解倪佳,亦眼睁睁看他们走到今天。

倪佳从前为了得到海澈的心大费周张,而海澈却不为所动。倪佳一直将他视若珍宝,除了最初那两年为了磨了他的性子,而由着倪昊对他上下其手的折腾,自此后但凡她在,除去每日那针对封印拷打的一顿鞭刑之外,便没人能再对海澈用以极刑。只是,那两年也不是好熬的就是了。若是没有那两年地狱似的折磨,海澈的黑发也不会变成如今的灰白。

只是阿佳,她曾经是要海澈自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但这一次,倪佳不再要求完完全全的海澈了,她要夺去海澈的自我意志了。

但那样,倪佳还会珍视没有自我的海澈吗?那样的海澈即便得到了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倪尊寿之后回答了倪佳些什么,谢明翔心神不宁,也没再听进去,他只是待等倪尊寿离去后,大着胆子向倪佳道:“阿佳。”

“什么?”倪佳掉过头来。

相识多年,谢明翔凡心有疑虑时便会叫她的名字。

谢明翔道:“这样好吗?夺走海澈的自我,那他就不是完完全全的海澈了。”

倪佳瞪着他,眯住一只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明翔直直的盯进她眼底,道:“就算你不爱听,我也要说!阿佳,你得到这样的他会快乐吗?你不单是为了他的容貌而爱上他的吧?他的赤纯,他的刚强,他的对大小姐的一往情深……你曾说过,你要他心甘情愿臣服的!而且!你忍心让他变成一个没有自我的行尸走肉吗?”

倪佳扬起眉,道:“你说完了?”

“说完了。”谢明翔不解的道。

倪佳打了个响指:“说完了?那我走了。记住每天喂他服药。我看他每天吃着他自己的舅舅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去!”

她转身走掉!

“阿佳!”

明翔没料到她竟是这种反应,反而怔住了,目送她离去。

在那儿一个人站了很久,谢明翔转身开启重门。

他又走进关押海澈的石室。

鞭刑之后,人已经给放了下来,仍旧和平常一样将他四肢紧锁在与墙体浇铸一体的精钢镣铐当中,只是平常给施过鞭刑之后的海澈总是因为体内封印受到刺激而显得格外的萎蘼。

谢明翔知道那看似简单轻巧的乌金鞭会给身受封印的他带来多么剧大的痛楚,那条长鞭,全身都裹满了尖利微小的倒刺,而且,经由施刑人手法的不同,落鞭的位置的不同,所引起的封印的反应都不尽相同。

每一天,等待鞭刑,等待长鞭落在身上时的那个瞬间,都能让海澈疯狂欲死。

因为,你不知道下一鞭会落在哪里,是后背?是腰间?是膝间?或是胸前?还是腿间……

然后携裹着而来的不但是痛,而且是因为神经受到刺激之后成千倍给放大的痛,痛得狠不能咬舌自尽的痛。

起初倪尊寿刚刚开始发现海澈对于这种鞭刑的恐惧时是每日抽他十鞭,看着他惨白了一张脸,空洞洞瞪着漂亮的眼睛等待,等待不知道何时会落在身上,不知会落在何处的裹着电流的长鞭。

后来,海澈的身体愈来愈弱,每日的十鞭就随之开始递减,但痛苦也随之增加,没有止尽,不可能结束。

而今,他已经虚弱到连一鞭都承受不住,可是,竟然还要强夺了属于他自己的意识,那是唯今的他唯一能为他自己保全的东西。

那个人,会怎么做?

借着室外昏暗的灯火,他看见海澈微仰着头,紧靠着墙,连带将整个身体贴着冰冷的石墙上,这无疑会使他腰上的封印压迫神经,造成剧烈的痛苦,而以他现在的身体是再无法承受这种痛苦了的。

根本就是在自我折磨!

“海澈!”谢明翔几乎是跑着来到他面前:“你干什么?这样会刺激神经的!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他把手伸到海澈身后,微微用力,迫使他不再自找罪受。

谢明翔抬眼看他,惊道:“你!哭了!”

他看见海澈纤长的眼睫上一片的湿痕,晶莹的泪珠仍在从紧闭的眼睑下涌出。

“你怎么哭了?从来没见你哭过!六年来从未见你哭过!”谢明翔给惊得怔住。

一滴滴泪滑下海澈苍白的双颊,一滴滴晶莹剔透,一滴滴砸在他的脚下。

“海澈!”那一刻谢明翔整个人都被他的悲伤给感染了。

他道:“你恨自己不能求死,偏要受这种折磨?”

海澈睁开眼睛,泪水仍不断涌出。

“你恨自己害死了径若寒?可那是天命!不是你的错!”他捧住海澈的脸:“不要哭,不要再哭了。看见你流泪,比什么都不忍。”

他真诚的眼睛凝视着海澈的双眸,海澈的双眸中满是悲怆。

谢明翔安抚他道:“不要再哭了,也不要再这样和自己过不去。你还要留着性命等林飒回来救你呢!”

他把手指压在海澈的唇上,“听”到:“我想死!”的呐喊。

他抖然松了手:“你真得想死?可是,你那么辛苦地挨到了今天,现在,你却说你想要死?海澈!?你竟然说你想要死?我不信!我不信你会放弃了你自己!”

海澈的泪仍是不断的流淌。

明翔别过头去,他不要看他的双眼。

自七年前认识了海澈至今时今日,他从不知道海澈的眼睛里还会有这样绝望、悲伤的色彩。

他只记得海澈的眼睛里一直都有着非常之强的求生意识。

今天,看到这样的眼神,竟还是第一次!他知道海澈是真的想要死了。

可是,他怎么可以选择去死?

明翔狠下心,将自己的力走遍那个如果不靠困住四肢的镣铐就无法站立的身体,完全禁锢住他可能的行动,缓步走到门口又回过身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海澈,我不记得我认识的你会这样脆弱!你可是海澈!你是地下高原的少主!你是,大小姐所爱之人……”

重门再度关闭。

海澈静静得站在那里。

他好累。

他这样站着不知度过了多少个白天和黑夜。

他不想再站下去了,他想躺下来休息。

可是,这些坚固的镣铐紧紧地锁住了他的手脚。

他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自由也没有。

他动了下手指,却连一个指节也弯曲不了。

只是轻轻的想动一下,激痛便瞬间袭遍了全身。

冷汗也浸透了灰发。

分明是这样的无力只余下痛觉的肢体,却还能这样站在这坚冷的石壁前,全靠这纵横交错的束缚在身上的精钢镣铐。

他生不如死!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些铁东西后还能不能站得住。

只是,他不要!

他不要这些东西紧紧的锁住他!他想飞!他想要飞!可是,翅膀呢?翅膀断了。

在知道小舅舅已不在人世,而自己则要每天每天面对着噬亲直到完全给剥夺掉本来意识,变成活生生的人偶娃娃之后,他真想就这么死了吧!就这么死了,什么把柄也不给他们留下!

但,谢明翔的一番话提醒了他:是的,他可以去死,但心中放不下的那些人该怎么办?这么多年的坚持又何去何从?

他并不是怕死的,若想死,当初便可以死,不必强挺下那道道骇人听闻的酷刑与羞辱。

冷静下来之后,他想:“是的。哪怕我真的被夺去意识,我也不能放弃。父亲,还等着我回到他的身边。我不能抛下他老人家!阿飒,也在想办法救我出去。我不能,不能让他担着这个负累一生,要死,也得死在他能看到的地方,还有明明……明明……对!我不能死!”

他青黑色的眸底再次闪动紫芒。

他不要死!

一阵清风拂过,悬挂在窗棂上的金色风铃敲出悦耳的“叮咚”声。

倪佳在床上翻了个身,她将右手拿到鼻端,一股沁人心脾的玫瑰心香。

她右腕上戴着的正是海澈自小佩戴的白琉璃珠,晶莹剔透,每一颗都闪动着和海澈的眼睛一样温润而灵动的光泽。

更难能可贵的是,上面还留存着海澈与生俱来的玫瑰心香——华贵而悠然。

倪佳转动着这串名贵的白琉璃珠,眼前闪过海澈昔日的音容笑貌,如此深刻心湖,永远难以消抹去的记忆。

她坐起身,耳听风铃声声:“海澈。若你能对我开口说话……真想再次听到你那如水晶相互敲击般清脆却不剌耳的嗓音,那个好听美妙的声音。”

她捏着浑圆的珠体:“海澈。”

这时,一声轻唤透过白琉璃珠传来:“明明。对,我不能死!”

倪佳的心像被针猛扎了一下!

她猛得摔了手中的酒盏:“海澈!倪明!”

全身都在发抖,连娇艳的容颜也有些扭曲。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肩,尤如畏寒一般。

失手打落的镜面,分崩离析,印出少女苍白的颜容,那在人前光彩夺目的俏丽面容,在破碎的镜中,竟然与海澈有八九分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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