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氏。
云远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他只当李氏是给他面子！
顿时面色又松动了几分。
李氏对柳妈妈道：“送姨娘过去。”
柳妈妈横了赵氏一眼，笑道：“是。”
云远虽然心疼，但想着既然是桂妈妈动手，大约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他今天这般丢人现眼，甚至跪在妇人面前说话，此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等赵氏走了，他就对李氏道：“夫，夫人，您说，那早米的事……”
李氏斜睨着他，道：“接下来你接手吧。”
云远顿时大喜过望，搓着手，低头又笑了一声，道：“是，是是，夫人身子不适，就别管了。”
云小双在旁边听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李氏又狠狠把他数落了一顿，连着他近日来的荒唐，仿佛她都是攒着的，把他说得头也抬不起来。
末了她对云小双道：“你先去玩儿吧。”
云小双早就站得腿都酸了，更没有兴趣看她爹在这挨教训，连忙答应了一声，一溜烟地就跑了。
云远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道：“夫人，双儿是不是该说个人家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李氏冷冷地看了过来。
那眼神让他一颤，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同她对视。
他听见李氏冷冷道：“她的事情，轮不到你做主。”
云远心下顿时一凛。
……
云小双去了唐家。
其实前些日子，唐少奶奶去李氏的时候，有过一次口角。
李氏已经知道了云齐的事情，照着唐少奶奶的想法，这个人，到死也不能让他进门的。
面对态度激烈的唐少奶奶，李氏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倒是把唐少奶奶给气走了。
唐少奶奶因此而很伤心。
云小双来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居家常服，正坐在亭子里，对着一篓子珍珠挑挑拣拣。
云小双是从她身后走过去的，微微转身便能看到她皱着眉，一脸的不高兴。
这时候，一粒浑圆的珍珠落在了地上。
唐少奶奶的视线顺着那珍珠滚啊滚，就看见一只柔白的小手把那跳脱的小珠子捡了起来。
“双儿啊。”她直起了身子，笑道。
云小双也笑，道：“姨，您是想缝珍珠衫吗？”
这是好久以前就听她在念叨的。
唐少奶奶虽然不太懂瓷器，但女红非常好。普通的绣法她显闷，倒是更喜欢珠绣，而珠绣之中，珍珠自然是上上品。
唐家作风清廉，唐少奶奶手头也不阔绰，这一篓子珍珠，是她花了几年的功夫，令人分批到沿海福建那边去收的。现在动手了，应该就是凑齐了。
她要做一件珍珠裳给唐川穿的。他天天待在御窑厂，泥里来火里去的，等到了酷暑的时候，得热死。冰凉凉的珍珠裳穿在里面，起码能舒服些。
其实说到底，唐少奶奶还是心疼儿子的。什么家风不家风，什么节俭不节俭的，都去见鬼。她儿子遭的那些罪人家知道？
这整半天的，她在花亭里坐了，守着一小筐珍珠挑挑拣拣，挑选合适的大小，决定是连在哪个位置。
唐少奶奶笑道：“从渔民手里收过来的珍珠，大小品次不一，倒要好好筛选过才行。”
云小双道：“真的整件都要用珍珠缝吗？”
唐少奶奶道：“当然。要缝，咱就缝件好的。你来了倒正好，快过来陪我一起捡珠子。”
云小双连忙坐下来认认真真挑选那些珍珠。
唐少奶奶突然反应过来，道：“哎……算了，还是我来吧。”
云小双道：“没事嘛，我帮您捡。”
唐少奶奶有点哭笑不得，道：“倒不是不让你捡，就是这是川哥儿贴身的东西……你一个大姑娘，怕是有点不合适。”
云小双听了便笑道：“有什么关系呢，您不是说了，您把我当成亲闺女吗？那小川哥就是我亲哥哥嘛。再说了，这一筐大大小小的，还是我帮您挑吧。”
唐少奶奶笑着望了她一眼，道：“还是你嘴甜，不像你娘，就是个大闷葫芦！”
云小双一边捡珍珠，一边笑道：“我娘打小就这样，别人不知道，您还能不懂？”
李氏确实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她虽是商户之女，可先前李家是皇商，和普通的商户又不一样。李氏从小性子没有被拘束，多和父兄在一块儿，虽然姿容秀美明艳，骨子里却有一种汉子的气魄。
寻常妇人可能跟她说不到一块儿去，可唐少奶奶又哪里一样？她们相知相伴，已经十几年。
想起这些年的情分，唐少奶奶叹息了一声，原本是生了几天的气……此时却是一点儿气性都不见了。
她低声道：“你娘让你来的么？”
云小双一笑，道：“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家发生了可有意思的事情。我爹竟然抬出了休书，然后那休书，叫那个赵姨娘，给吃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听得唐少奶奶差点跳起来！
云小双连忙扶住了珍珠篓子，笑道：“珍姨，您别急，您听我说。”
说着，她三言两语，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给说了。
唐少奶奶听了，心中顿时万般曲折，可事儿李氏已经办了，也就成了定局。
她只问道：“让你们家那个桂妈妈动手？”
云小双听到这个就乐，道：“对。我爹只当桂妈妈是他身边的人，该手下留情才是。可我想这次她要是让打死都没地儿哭去。”
其实云小双也很好奇，桂妈妈到底会不会对赵氏下狠手？不过这都不重要，一百巴掌下去，再轻也得肿成猪头。
最要紧的是，赵氏其实一直有意无意地向桂妈妈示好，但她同时又知道桂妈妈最会见风使舵，桂妈妈这打得不管是轻了，还是重了，她心里焉能不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