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掌柜听了便皱眉,道:“你家可真够乱的。我相信你娘能处理好这些破事儿,无非就是闹心罢了。但今日他抬出休书,可见已经有了离心……”
他点到为止地劝了劝,却是不方便多说。
云小双道:“他要有什么心思……我们管不了。”
奚掌柜有些尴尬。古人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若是别人,他万万不敢说这样的话。
可那是李慧……
奚掌柜在云南,也是叱咤一方的人物,生平极少佩服什么人,更别说是个妇人。
其实景德镇这边,各方合作已经稳妥,他近些年已经很少走商,本不必亲自来。可他依然每年来一趟,除了想要寻到更好的瓷窑合作,又何尝不是为了见一见李慧?
他是光明磊落,但是依然期待着,每年能和她一聚,品一品茶,谈一谈生意场上,甚至他家里的事。
马帮内部的竞争十分激烈,他虽是继承人,但身边其实无可信之人。反而是李慧,隔得远,他可以无所顾忌畅所欲言,而她又十分聪慧,与她一番谈话,总有茅塞顿开之感。
他这样的人自视甚高,李慧让他觉得惺惺相惜。云远此人,他是十分看不上的,但这是李慧的家事,他也不好插嘴。
但眼下此人无能便罢了,甚至如此无耻龌龊?哪里配得上李慧?!要按照他的意思,李慧不如撇了这个窝囊废吧!
眼下他只对云小双道:“若是你们母女有什么难处,大可书信到西南。”
云小双抿了抿唇,笑道:“多谢奚叔叔。”
奚掌柜又嘱咐了几句,意思是叫她好好安抚她娘。毕竟是年少夫妻,风风雨雨走了十几年,人都离了心,莫说是一妇人,便是个汉子都受不了。
云小双记下了,然后回到了李氏身边。
而此时,在李氏院中,赵氏依然跪着,云远僵直地站着。
柳妈妈递了茶给李氏,李氏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放下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李氏道。
赵氏连忙道:“都是妾身的错!”
柳妈妈眉毛一立:“大胆!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赵氏吓得缩了回去。
李氏看了云远一眼,见他依然缩着脖子,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她可能是真心护着你。但依着我的意思,我今日若是生气,便可马上把她扫地出门,你敢不敢拦?”
云远憋了半天,道:“慧娘,你不是这样的人。”
李慧觉得十分好笑,道:“老爷,你是读过书的人,孔子尚且不赞成以德报怨,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过你们?”
云远急道:“慧娘,这事儿是个误会!”
李慧的声音陡然拔高:“休书都写了,还有什么误会!”
云远吓得又不敢吭声了。
李慧厉声道:“你说我凌夫夺权,好,我让你当家!可是你看看,你办的这都是些什么事!米铺的人被你赶走大半,早米的生意也要女儿去给你谈,你呢,你做了什么?贵客到了,你数日闭门不出,和贱妾在背后谋划休妻!”
她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柳妈妈都有些吓着了,连忙道:“夫人别动气!”
云小双却只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李氏一把推开柳妈妈,冷笑道:“要休妻?好啊,我李慧嫁过来的时候,陪嫁十里红妆,你都给我点出来,少了一个铜子儿,我让你身败名裂!”
云远顿时就吓破了胆。按照大清律令,若是要休妻,女子嫁妆自当系数奉还,若是民不举则官不究,可李氏岂会善罢甘休?
“慧娘,我没有要休妻啊!”他就差跪下来求她了!
云小双凉凉地道:“若不是我拦下了春明,休书恐怕已经送到县衙。”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扔到赵氏面前,笑道:“姨娘,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
那荷包里,自然是赵姨娘给的二十片金叶子。
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还能怎么辩驳?
李慧冷冷道:“云远,今日你不休妻,我都要与你和离!”
赵氏一听就疯了,顾不得别的,连忙跪着爬了前去,使劲磕头,一边哭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老爷绝无休妻之心,那休书其实是我叫人写的,是我拿了给春明,并给了金叶子,想算计谋害夫人……”
云小双顿时啼笑皆非!
云远震惊地看着她:“秋娘!”
赵氏不停地磕头,道:“贱妾不守妇道,还妄图算计主母,老爷是不知情的,夫人,您打死妾好了!贱妾绝对不敢多言!”
云小双给她气笑了,道:“休书都叫你吃了,要对字迹也无处可对了,你是笃定我们查不了了是么?”
赵氏磕得头昏眼花,此时抬起头,看向云小双,道:“小姐,您是为人子女的,老爷夫人有误会,该劝才是,怎么能煽风点火呢?”
云小双皱了皱眉。
李氏冷冷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大小姐了?”
赵氏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道:“是,请夫人罚我吧!”
她这样,觉得李氏反而奈何不了他们了。
李氏看向云远,有些嘲讽。
云远慢慢回过神,总算是从那僵直的状态中恢复了一些,低声下气地道:“夫人,你看,此事都是误会……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李氏不吭声。
云远看看赵氏,心中百感交集,他把心一横,索性就跪下了!
这个举动让人大吃一惊,连柳妈妈都晃了晃,道:“老爷您这是干什么!”
李氏皱了皱眉,还是不吭声。
云远道:“慧娘,我们夫妻十几年,纵然有误会,纵然是我做错了,难道我不能改吗?我……”
他还想再说,但是李氏打断了他。
李氏甚至露出了一点笑容,微微俯下身,道:“老爷,其实我也不想和离。”
云远和赵氏皆是一愣。
柳妈妈松了口气。
云远反应过来之后便是狂喜,道:“夫人能想通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