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西京高空明蓝的天,盛青伦就那么立着,良久无言。
莫离觉得眼前似乎有了空濛的雾气,那人静静立在桥头,像一抹天青色的烟,似乎转眼便能消散不见。
白色的鹅卵石层层相叠在水底,偶有小鱼在里边穿梭嬉戏。她望着水面,喃喃道:“不知哪个文人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公子伦,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上苍,能让我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你。”
盛青伦身子一震,满地碎花中,她的侧脸寂静坚持,心里不由一声长叹,那层薄薄的糊窗纸就这么被她捅破了。
莫离突然抬起头,墨玉之眸闪现出坚决的勇气,她说:“公子伦,我眼睁睁看着我娘离世而无能为力。那一刻,我便发誓,这么绝望的别离我此生只经历一次。从此以后,我不允许我在乎的任何一人死在我眼前,走在我前头。”
女子清清淡淡的语句更如雷鸣般响在盛青伦耳边。
她道:“所以,公子伦,无论任何代价,我不会冒一丝风险让你早死。我要你拥有鲜明五彩的人生,知道喜怒爱恨。我要让你摆脱这婵娟之毒的束缚,能大声笑痛快哭,酣畅淋漓,我想给你一个机会,能如凡人一般知晓温暖与眷恋。”
盛青伦张了张口,却被她打断道:“或许你会说,这并不是你要的。可公子伦,我视你为知己,你可否看在我们相逢一场的份上,珍惜你的性命。生命本就是异常脆薄的东西,并不比花草树木更经得起风雨,天下太大,为何不能好好珍惜这人与人之间凑巧的相遇。”
“你看,这天下被分散的有情人如此多,公子伦,我从没想过要和你怎样,我不过是想有生之年,我能竭尽绵力,去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现实里已经有太多的不圆满,但或许我能修补一些遗憾。”
“所以公子伦,这婵娟之毒,我势在必得,还请成全。”
盛青伦五脏六腑已经痛得快要昏厥过去,他一向淡漠的如玉容颜上却有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似是隔着重重海浪,纷纷扰扰的红尘中,一叶扁舟载他而来,那一笑竟出奇的温和。
他的目光清清泠泠,纤长清瘦的手指为她拂过头上的碎花,语调里竟有那么一丝柔肠百转。
“我引你去见那个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真的?”荣辱不经的莫家小姐此时一脸惊喜,眼里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盛青伦指着自己的心:“我并非你想的那么无牵无挂,更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冷清仙人。我也是和寻常人一样的肉眼凡胎,我答应你,但凡有任何能治好这毒的可能,我都配合你。”
“此话当真?”
“此生绝不骗你。”
巨大的惊喜席卷而来,莫离觉得那屋顶的青瓦,地上的碎花,刹那都变得明丽起来。
她问:“现在就去?”
“嗯,现在就去。”盛青伦应道,“来回需要三天,我这就通知盛宴去准备。”
“好。”
离苑内,一只飞鹰久久的盘旋在花圃上,东张西望,寻着它的主人。
见宁远从外面归来,它扑打着翅膀,飞到他肩上,歇斯底里地开始鸣叫。
宁远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将它从头提起,边走边道:“你那狠心的主人早把你忘地一干二净,不然也不会走地这么干脆。从今以后,你就好好跟着我吧。跟着我,有肉吃。”
苍鹰似对他此说极其不满,扭头开始啄他的手背。
宁远道:“再这么啄下去,没鱼吃。”
苍鹰不满地抬头,神情颇为倨傲,似乎在说,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乃鹰王,不食嗟来之食。
宁远一笑道:“真是和你那主子一个德行。”
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跟在宁远身后,圆圆的脸,似是盛开的葵花。
这是一对双胞胎,两姐妹一个性子活泼,一个性子宁静。
活泼的那位好奇地伸头凑近:“公子,这是哪里飞来的鸟,长得真可爱。”
小渊扭过头,眸睨之势看她,好似在说,这人有眼无珠,它堂堂鹰王,长相如此威武,岂是区区凡鸟可比,可爱二子实在有损它的崇高形象。
宁远道:“红玉,可别被外表迷惑,它是苍鹰之王,和可爱沾不上边。”
那位叫红玉的女子偏着头,眼中并无惧意:“公子的意思是,它其实是披着羊皮的狼?”
宁远摸着小渊的头,慢条斯理道:“它若是凶狠起来,恐怕连最狠毒的野狼都要自叹不如。”
红玉手一抖,讪讪道:“这么说,它和公子一个属性。”
她刚说完,发觉不妥,赶忙捂住嘴。
宁远好似不曾发觉她失言,他头也不抬和小渊两两相看,隔了半会,不急不缓道:“同一属性?说来听听。”
红玉讪然退后一步,见宁远凉凉瞥她一眼,后背一凉道:“公子,请饶恕奴婢多嘴。”
宁远道:“你怕什么。把话说完,我自然不怪你。”
红玉求救的看向姐姐红莲,一直静默的红莲开口道:“是离箫姑娘说,公子外表良善内里却奸猾狡诈,实乃狐狸心。和披着羊皮的狼,半斤八两,同一属性。”
她双眸静垂,眸光凝在眼前男子那双黑底缎面锦靴,眼里闪过几丝忐忑。
宁远低笑一声,墨渊双眼望着小渊锐利的眼珠,漫不经心道:“瞧瞧,你那主子嘴巴真毒,常常说我坏话。要不,你就带她受过?”
小渊双翅一展,正欲潜逃,宁远捉住它的翅膀,笑的意味深长。
“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罚你呢,嗯?”
小渊开始嘶吼,昂着头使劲挣扎。
红玉不忍,打了个寒颤,结巴道:“公子,它毕竟。。。。。。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离箫姑娘若晓得它受您的折磨,心里不知道该有多怨恨您呢。。。。。。”
宁远淡淡道:“若我真和这只笨鸟过不去,岂不是有损威名,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看你好像对它很敢兴趣,不如就由你照顾它几天。”
红玉点头哈腰,欢喜道:“好,奴婢定好生照顾它。”
宁远凉凉补充:“记住,这笨鸟贪玩,以防它一眨眼又飞地无影无踪,最好在它爪子上系条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