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试仙大会的第四日，凤烨广场的人潮不减反增。
“请第二十五、二十六组、二十七组、二十八组弟子准备上擂台进行比试。”
季翎站起身，三人刚欲说话就被季翎打断了。
他微微一笑，淡声道：“加油的话就不必了，我自认这场比试不可能输。”
眼见着季翎转身走下台阶，木九黎忽然扯住了他的袖子。
“季翎！”
“嗯？”
“……尽量少扯到伤口，行吗？”
季翎嘴角轻轻扬了扬。
“嗯。”
一直到藏青身影走远，木九黎仍在望着他发呆。
十夏悄悄靠近季暄，低声问：“暄乌鸦，阿九姐姐和季翎哥哥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状态？”
前天那场争执后，木九黎和季翎就再没提过姬临的去留，他们不提，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提。两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相处着，该说的话还是说，但总是不咸不淡的，与之前相比，像是突然隔了层纱。
季暄默了默，耸肩：“我也看不大明白。”
十夏颓然，将目光锁在擂台上。
“呀，季翎哥哥使的是左手剑！”
擂台上，对阵而立的两人里，藏青衫的少年风姿卓越，又是左手握剑，立即引得台下众人的注意。
“左手剑倒是少见！”
“是灵珈宫弟子呀，想必实力不俗！”
“来来，下注下注，我押这灵珈宫弟子胜！”
“跟！”
对于这忽然多出来的赌局，向来消息灵通的季暄也表示很惊奇。前日他与十夏比试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商人果然是脑袋灵光。
第一局很快就结束了。不负大多数人所望，季翎赢得干净利落。
十夏欢呼道：“原来季翎哥哥左手剑这么厉害！阿九姐姐，你不用担心他的伤口了。”
木九黎凝重的神色却没有变得轻松。
“小丫头你高兴得太早了，”季暄有些担忧地看着擂台：“师兄左手剑是还不错，但比起右手还是差得远，对付一般人是什么问题，但遇上厉害的就麻烦了。而且，师兄这组明显有个大麻烦，喏，就是台上这个。”
阎无景。
此刻正在进行的第二局，与阎无景对阵的弟子完全是被单方面的压制，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兔，在兽爪下没有一点挣脱的空间。
开始的鼓声响起没多久，阎无景手里神出鬼没的匕首就横在了对手的眼前。
擂台下的看众齐齐呆了呆，随即炸开了锅。
“他手里的匕首是怎么冒出来的，太快了吧！”
“昨日那个西玥岛女弟子也是轻松地四局全胜，这就是西玥岛的实力？太可怕了。”
“跟头野兽似的！我很期待他与方才那灵珈宫弟子的比试。”
“对对！四天来第一次有三大修仙圣地的弟子对上，双雄相争定然有看头！”
……
像是老天故意要吊众人胃口似的，接下来的几局，季翎和阎无景交替上场，各自奏着凯歌，却始终未与对方碰上。
高台上，木九黎的心越悬越高。
方才季翎的第三局，对手华耀门的一个弟子，功力比前两局的强不少。最后扣住对方要害的那一剑，季翎用的是右手。
接下来的对手就是阎无景了，季翎必然要用右手的，伤势……会糟到什么地步？
“那个阎无景招式那么凶，”十夏满脸担忧：“跟他比试的人都受了伤，季翎哥哥要小心呀。”
“若是最后一场不比就好了，”季暄叹道：“反正不比也是他们俩进入第二轮啊。”
有人欢喜有人忧，不管怎样，最后一局还是来了。
“第十局，西玥岛弟子阎无景对灵珈宫弟子季翎——”
擂台下已是群情激动，两边下注的一半一半，只等着自己看好的那方赶快赢。
“终于等到了个能好好咬杀一番的对手，”阎无景呲牙，神色兴奋：“来吧，战一场！”
季翎微笑回道：“乐意奉陪。不过，我用剑，不用咬。”
鼓声响起。
两道身影同时向前攻去。阎无景就如一头无知无惧横冲直撞的野兽，同时又有着野兽般敏锐的直觉，永远能避开攻击、抓住最要害的方向。季翎则如一阵厉风，身形快，手中剑更快，剑刃流光，寒气逼人。
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几番回旋后，阎无景的神色愈发狠厉，蓦然一个侧击震得季翎左手腕一抖。
“还不用右手，你在小看我吗？咬碎你！”
像是被激怒后兽性大发的狮子，阎无景的攻击忽然间暴烈起来。
眉头一紧，快被压制住的季翎犹豫了一瞬，身子一个后撤，迅速换成了右手剑。
剑光变得更快更狠了，刚有些倾斜的局势再次被平分秋色。
擂台下的看客阵阵喝彩，高台上的三人却是气氛沉重。
“再这么下去，师兄的伤势真的不太妙……”
阎无景又是一个猛烈的冲撞。眼见着季翎侧身抬起右手臂化解攻势，木九黎豁地站起身来。
方才那瞬间，她清楚看见季翎蓦然皱紧的眉头，他向来不示弱，能让他露出这个表情，必然是伤得不轻。
抿紧唇，木九黎心中发闷。不是答应了她不会让自己伤得太重么？
擂台之上，又一个不分伯仲地周旋后，季翎身子向后撤了数步。右臂上的痛楚已不容忽视，虽然这局就算输也能进入下一轮，但阎无景已经激起了他的胜负欲，他想赢，可……眼前浮现出木九黎方才殷切看着他的眼眸，他答应了她的。
脑海里念头飞转，一瞬间季翎做了决定。
台下的人看着忽然垂手闭眼的藏青衫少年，瞠目结舌。
“这……他放弃防守了？是认输吗！”
把注压在阎无景身上的人顿时喜笑颜开，然而台上的另一个少年转瞬让他们张大了嘴。
搞什么？对方不动了你也不动啦？对方不守了你就不攻了？这是比试呀少年，关系到老子的银子啊少年！你以为是玩过家家吗！
做好输的准备的季翎半天没见动静，疑惑睁开眼睛，便见阎无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袖就走。
“不比了，赢了也没意思！等着伤好后背我咬碎！”
宣判官怔怔看着愤然离开的阎无景，呆了半晌喊道：“你这不合规矩！中途离场可就算你输了！”
阎无景恍若未闻，台下押季翎的人顿时心情飘到了云端。
然而。
“那我也输了。”
丢下这句话，季翎就转身跳离了擂台。言下之意我也中途离场了。
台下人的心又从云端摔下来碎成了渣渣。什么鬼？这是在讲究礼尚往来吗！少年你是高尚了，可老子的银子犯了什么错！
宣判官看着空空如也的擂台，终于还是宣布平局。
至此，这组的比试全部结束，季翎和阎无景进入下一轮。
高台上的三人也终于放松下来。
看着擂台下愁云惨淡的众人，季暄忍俊不止：“这次开赌局的定然梦里都要乐醒，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
“不过季翎哥哥的伤还是加重了一些吧。”
“又要麻烦大夫了。”木九黎道。
季翎还没有走上高台，便看到三人已经急急下来了，他刚想说什么，便被三人二话不说拉去了医馆。
同一家医馆，大夫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前日才说了不要乱动，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吗？”
“我师兄他耳朵不大好，大夫您多担待，”季暄笑道：“严重吗？”
“还好没有加重太多，再修养个十来天就差不多了。”
十来天？
季翎问季暄：“第二轮什么时候开始？”
季暄摇头：“还没通知。但愿正好也等上个十来天。”
离开医馆，四人在街上没走多久，便撞见了熟人，阎落落和阎无景。
四人本想着走近打个招呼，却发现那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
“他么，好像在闹矛盾？我们要过去吗？”十夏歪头道。
季翎停了停，调转了方向。
“还是走吧。”
季暄回过头看了看两人，脸上掩不住的好奇：“你们说他们俩到底是不是一对儿？”
十夏显然也来了兴趣：“我觉得阎无景哥哥很喜欢落落姐姐，但是不知道落落姐姐的想法。”
季翎挑眉笑道：“这不正在闹矛盾么，说不定就是阎无景单相思呢。”
“我倒觉得阎落落能受得住阎无景那般性子，不像是对他全无心意。九黎姑娘，你觉得呢？”季暄又道。
木九黎觉得她想静静。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三个人如此热衷于猜测别人私事？
***
站在少人的街角，阎落落盯着阎无景，沉声道：“无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阎无景：“在跟落落你说话呀。”
“方才季翎若是不离场，就是你输了。”阎落落语气平静，声音如深水流风，眼神却不平和，沉沉的给人以温柔的压迫。
“那又如何？我觉得赢了没意思，所以不比了。”阎无景毫不在意地摊摊手。
“无景，你这是鲁莽。”
阎无景冷哼了一声：“如果落落你是在意结果的话，那么结果是不管怎样我都进了第二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在意的是你不在乎输赢。”
“哼，我阎无景向来只做想做的事，打想打的架，然后，”停了一下，阎无景盯着阎落落的眼睛：“跟着想跟的人。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阎落落沉默了一下，别开眼转身往前走。
“无景，这次试仙大会，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赢。所以我不认同你方才的做法，你既然跟着我，就请用些心。”
阎无景眸色里的暗火沉沉烧着。
“落落，你明明对第一的名号没有兴趣，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次的胜利？为了所谓的灵器奖赏，还是说，为了能面见云夜祭司？”
阎落落没回答。
阎无景看着她的背影，手紧紧捏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