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阁 > 历史军事 > 矿区风流 > 第三十七章 一宝输十万

第三十七章 一宝输十万(1 / 1)

()“娘有不如爷有,爷有不如自己有,”钱望财在心底无数次的重复着这句老话,在汉口花楼街混了几天,觉得没什么意思,从她们的各个方面看,都不如水珍。//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只有水珍,天生丽质,才是倾国倾城的貌,冰清玉洁的心,要是能够跟她结成夫妻,‘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就是讨米,也讨得有劲;如今成了我的九妈,哎——,娘有不如爷有,爷有不如自己有。”水珍、水珍,走路时想着水珍,休息时想着水珍,睡着了,梦里还是水珍,“多么娇美善良的傻妹妹,如今成了我的九妈,”钱望财在黄鹤楼下的酒馆里自酌自饮,自言自语,一斤酒竟喝得打了伞。“不然鸣笳按鼓戏沧流,呼取江南女儿歌棹讴”,他踉踉跄跄来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去桂林的车票。

桂林山水甲天下,真是名不虚传,城在山中,山在城中,它们都在水中:两江环绕桂林城,四湖镶嵌在城中。钱望财游览了芦笛岩、七星岩,参观了伏波山、叠彩山,在象鼻山码头坐船,顺流游览了漓江,两岸旖旎的风光和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更是勾起了他对水珍的思念,“要是她和我一块来,雇只竹排,一边赏美景,一边吃荔浦芋头、灵川狗肉,一边挽着她的胳膊喝蕉江红薯酒该多好?如今我似一只远飞的孤雁,跟他人凑热闹……”阵阵雨点袭来,不似泪水,多似泪水,望着这些似倒立的萝卜、似春天的竹笋、似锯齿般东倒西歪的数也数不清楚的连绵不断的小山,钱望财起坡,到潮田、海洋、大境去蹓跶了一圈,山体秀美,黛色如同神工泼墨;秀竹丛生,生机好比众姊妹围着老爷。更为奇特的是有的山如同从地底拱出来的,石头一层一层,有的厚,有的薄,能推断出当年是雨水多还是天大旱,笔笔直矗立在大地上,山脚下的农田里马蹄、茨菇长得绿茵茵的,没有滑坡,就是那样婷婷玉立如少女般美丽,笔直,陡峭,端庄地喜迎各方来宾。“听说黑牡丹六婶在这一带,我何不找她叙一叙心中的苦楚呢?”于是来到灵川,雇了竹排,溯漓江而上,暴雨刚停,太阳出来,射在人的身上如同针棘,穿过山口,行过三河渡,竹排在江中游着,柚子树、古樟树、枇杷树、榕树,这一些,都是在湖北很难见到的,在这里沿江遍地都是,特别有趣的是,榕树枝繁叶茂的枝丫上长出像马尾巴一样的根须吊在空中,樟树的干上、枝丫上长了无数的叫不出名的小草,它的白嫩嫩的根就长在树皮上……。“哎——,我是一棵草,我不如一棵草!”日落西山,晚霞红似血,漓江上却漂浮起了淡蓝色的烟雾,如丝如练,游丝不断,似恋人面带哀愁不肯离去又不得不离去……

夜晚躺在竹排上,虽然是流火的七月,却要盖棉被,问老排工,才知道这里是从大山深处流来的水,凉气大,比起没有一座像样的山的膏盐地的河水来,别是一番天地,这里纵然是凉爽十分、景色宜人,到底人心感万物,山川秀美不随人意走啊!

第二天,到了大溶江,老排工说:“真正的漓江的起点在这里。”钱望财望着老排工。老排工说:“西边这条江,发源于猫儿山的六洞河(又称华江),南流到前面不远的司门附近,东纳黄柏江,西汇川江,三江汇合称溶江,流到这里;东边这条江的水是灵渠,北有长城,南有灵渠,是秦始皇的时候修的,分湘江的水而来,四江合流,称漓江。漓江两岸的水田全是自流灌溉,一年收两季水稻,盛产葡萄、马蹄,好地方呢!这里是古代越国的军事要塞,建有城堡,有军队驻守,所以叫越城。西边那连绵不绝的山脉叫越城岭。”钱望财付了钱,背上行李,沿灵渠经严关来到兴安,看了水街。绿水如练,木船如梭,诚如清朝梧州学政苏宗经所言:“径缘桥底入,舟向市中穿,桨脚挥波易,篷窗买酒便。”游览了灵渠分水口,不禁落泪,“我家现在的状况,不正似这汩汩的江水么?一支水向北涌去,另一支水往南走了。父亲啊,你有八个老婆还不知足,硬要把我心爱的姑娘霸占去,像个什么话呢?既然你不把我当儿子,也别怪我不把你当父亲了!”钱望财心里恨恨的,这恨没有尽头,找到挂着红灯笼的旅馆,包了两位小姐厮混了几天,不行,这里的竹笋、龙爪菜虽多,但是不及千湖之省的湖北菜肴丰富,便从湘江坐船,回到了汉口。

心头上的姑娘随人去了,好山好水难留人。钱望财吃喝玩乐两个月,一千块银元还没有花光。银元是值钱的,辛亥革命时期,总统府属下各部,每月的办公经费才五块钱。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红军由“士兵管理伙食,仍能从每日五分的油盐菜钱中节余一点作零用,名曰‘伙食尾子’,每人每日约得六十七文。”

钱大少爷在武汉三镇快乐逍遥,鸦片烟、佳肴、美妞,要啥有啥,但是精神上不愉快,不刺激。不过,身处汉口,只要有钱,就有不少人的眼光暗中盯着你,有的约他合伙做生意,有的约他联合办厂,他都一笑了之,“对于钱,我不感兴趣,我家有的是钱,大把的多。”“个巴妈的,钱多了怕咬了手?走,走,跟我去开开眼界。”一位汉口青年——小Z硬是拉着钱大少爷出去了,转了几条里弄,来到巷子深处,进了一家深宅大院,迎接客人的伙计首先递给每人一包白金龙的香烟,躬着腰,脸带笑,把他们迎接进了内厅。原来这里是座地下赌场,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过的场面,十六张八仙桌在堂屋正中一字形经四道中门、两口天井摆到大门口的屏风,天井上装了玻璃瓦、白铁皮下水管,桌上铺着枣红色绣花的毛毯,桌子两边摆着太师椅,有奶黄色缎子椅套,“皇帝”坐在上首正中掌宝盒,“二拐”陪坐,赌客按身份、赌资多少依次分别坐在桌子边的太师椅上,押宝的人分坐两边的第二排、三排,还有不少人站着、挤着,谓之“钓钩”,桌子上没有现金,只有筹码。【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围桌坐的赌客,怀内是单,桌心为双,柚木车成的圆宝盒大如小吃饭碗,车有状如荔枝的盒柄,白玉盘作底,三颗骰子,摇起来叮当如钟响,牵动着赌客的每一根神经。“皇帝”摇了宝,搜出纸烟,打火机“嘣”,美美地抽起来,桌上押的钱数经围桌坐的理事们夹着竹筷打点,报上来了:单边十五万六千八百,双边二十万九千七百。“皇帝”用竹筷拨了双边的一万块,用筷子压了,说:“这一万押过河;单卖十六万六千八百。”“皇帝”开了金口。有位理事说:“我加码八千。”

“我一万”。

“我八千”。

……

围坐桌旁的理事们用筷子压了相应的筹码。

“开盒!”

众人的眼光一齐看骰子,眼睛瞪得比猫子眼睛还亮,“单——!”

押单的赢了,买单的人们将筹码赔给押单的;将双边的二十万九千七百元的筹码传给“皇帝”。

赢了钱的按百分之十的利润把头钱放进利盒内。赌客们有的抠头,有的嗒嘴,有的揩汗,有的数钱,都急切地等着摇宝,骰子在宝盒内“叮当、叮当”静下来,人们忙着把赌码押上桌,打个哈欠的工夫,就开盒、兑赌码了。

这真是比做任何生意来钱都快的行当,一块银元兑一块银元,只要运气好,赢个千块万块只需举手之劳。钱望财挤在人丛里看了半天,想到小时候在潘集读书时刘先生说的话——“赌场是虎口”,没有参加押宝,只是围着看热闹,这里虽说是地下赌场,管理却极为严格,服务十分周全,赌客一来,不管你参不参加赌博,进门时,每人一包好烟、一杯好茶,极为讲究舒适的靠椅、茶几。若是想吃,卤肉、火锅、小炒、熊掌、鱼翅、海参、燕窝、木耳、莲子、牛奶、羊奶、人奶、本国名酒、外国洋酒,应有尽有;若是想休闲,罗马粉推、法式油推、意大利奶推、泰式奶油浴足、越南香薰、日式踩背、苗寨木桶浴、侗家草药浴……各项服务齐全;倘是想玩,最贵的是开苞,一夜三百,包见红,次之是小姐,十至二十块,有照片,底下编有号,有按小时算的,也有按整夜算的,各取所需,只要你肯出钱。赢了钱的赌客说笑着,只当是少赢了几个的,大把地花;输了钱的赌客想着只是多输了几个的,尽情享乐!参赌的人先是将金条、银元在收银处兑换成赌码,玩够了,再将赌码兑换成金、银、纸币,或高兴或伤心而去,大多数是筹钱再来。这里有一座巨大的“磁场”,是嗜赌人的天堂,不担心政府来抓,因为开赌场、婊子行的老板是黑社会的老大,玩得开,他们把当官的巴结得舒舒服服,金砣子塞齐了口丫子,且为他们提供吃、喝、嫖、赌全方位的服务,他们高抬贵手,予以庇护。而且老板安排人在各个可以进赌场的巷子口布有层层暗哨,一有风吹草动,早有暗号联络,可以让赌客提前从暗道溜之大吉;再说,老板雇有“内保”数名,都是心狠手辣暗杀了人、“修理”了人鬼神都不知的角色。有个赌客输了钱,在老板处借了一百万块银元,(按每天百分之十的利息计算),又输光了,谎称回家拿钱,溜出了赌场,坐火车逃到了北京,没有按时还钱,老板派人四处打听,追到北京,连同他的兄弟一块杀了,抛尸街头几天,家人还不敢收尸,后来追到死者家里,绑架了他的儿子、侄子,死者的家人乖乖地按利息和本钱如数交来……。

钱望财跟随小Z去开阔了眼界,只是看看而已,回到花楼街旅社,想到自己带的三万块银元,一天比一天少,坐吃山也空,总得想法让它生出钱来才是……,思前想后,决定:不大赌,在旁边“钓钩”,赢个几十百把块钱就回来。第二天,早早起床梳洗了,吃饱了,还喝了半斤茅台酒,躺在烟铺里抽了十颗鸦片烟,揣着一千块银元来到赌场,兑换成赌码,挤进“二拐”的座椅后面,踮起脚后跟,眼睛盯住宝盒,屏住呼吸,静听骰子在盒内滚动的声音,赌码在手心攥出了汗,每一根神经都高速运转,猜估着是单还是双,并且像有经验的赌徒一样,拿笔记录着宝单:×○×××○○……,以便从中分析出单、双的走势及其规律。猜估了四个多小时,大部分的宝都被猜中了,他决心押它一宝,不自觉地把十块钱的赌码对着嘴哈了一口气,他信奉钱流热窝,这十块钱是可以买五担谷的啊,他小心翼翼地把赌码押在了双面,开盒时,双了,他赢了,喜得脸颊发红,静听了一会,再押,哪知输了,连输了十几盘,成了烂眼睛走斗风——只开(揩)只开(揩),额上冒着汗,心里只打鼓,眼泪在眼眶里转,一千块银元的筹码剩得只有二百块了,“不行,我得赶本,总要赢一宝的,”他猜估准了,把手中的赌码全部押上了双边,心里鼓励自己,“赌博不冲,不如赶工!”随着人们的一声“开盒”,“双——”钱望财心里喜滋滋的……

运气还算不错,玩了一天带一夜的钱,赢了二千块叮当响的银元,高兴得不得了,这是他长到二十二岁以来第一次挣的钱,当然心花怒放。想到心爱的水珍成了他的九妈,他硬是想花三百块银元去开一次“苞”,把银元捏了捏,到底没有去,“等赢多了,再去花费不迟,年纪还轻,慌么事呢!”就这样酒馆里吃、旅馆里睡、赌场里玩,鸦片馆里消遣,婊子行里厮混,日子倒也过得自在,不知不觉,一年有余,连赌场的老板也跟他亲热了,一口一声“钱大少爷”,原来老板知道他家有四对膏峒、三座盐棚、一千多石田、一百多间屋,是一棵“土摇钱树”。钱望财有时赌运不佳,输光了,借个一万两万,只需打个借条,写明利息、归还时间,老板是照借不误,钱望财也是十分讲信用,赢了就还。渐渐的越赌越大,从“钓钩”的位置移到了桌边,有时还当上了“二拐”,过几天还润回“皇帝”的味,掌盒子摇宝,众位赌客混得滥熟,称兄道弟,有的还肉麻的恭维他是“钱司令”,他是青年得志,如鱼得水,春风满面,晃悠晃悠起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钱望财这几天闭透了,成了寡妇行月经——只出不进,赌博朋友们戏称他为“送司令”,他“嘿嘿”一笑,回答说:“个巴妈的,你把老子的钱赢光了,连海水都会干。老子的四对膏峒起码要值一百万块银元,还不说三座盐棚、一千多石田的收入,不是在这里吹,连县长、司令都得巴结老子的,要老子的出钱养官、养兵!对我老子来说,出这点血,不过是九牛拔一毛……”吹牛是不犯法的,有时还可以给吹牛者带来耀眼的光环,提高身份,提高地位,让别人刮目相看。钱望财得意地晃悠晃悠着,心里还是发怵,他的父亲跟他说过,一年的纯收入是十五万块出头,他不敢马虎,喝酒时研究宝单,分析明天单、双的走势,睡觉时,骰子的“叮当”声在脑海中鸣响,结合“皇帝”的手腕力度、摇的方向、角度分析、判断,不过,内中的奥妙怎么也分析不透,为什么往往走“潮子”?他输钱,往往输在“潮子”上。押犟了,总是希望这盘会转“潮”的,它偏偏不转。他又犟着赌,有什么办法?生就了颗“猪脑筋”,不会急转弯,他急得自己捶打自己,“为什么这样‘猪’呢”?不行,明天得见机行事。他披着棉被,从皮包里搜出银元,数了数,不多了,只剩下二千八百三十八块了!他小心地再数一遍,放回包内,躺在床上,思考着,赌博不冲,不如赶工;赌场如战场,冲上去了当将军,拖死了成降兵。夜晚做了一个梦,一宝赢了十万块银元,请了小Z帮他挑到银行存了,每年的利息都够他花,一生的都享用不完,并生着法儿花三百块钱去开了一次“苞”,乐得笑醒了。

清早起来,梳洗了,特地买回香纸,学着老***样子,在旅馆门外,双手把香点燃,捧着朝天作揖,求财神保佑,然后把香插在萝卜上,并且烧了不少的钱纸,祈求梦想成真,赌运亨通。

当“皇帝”的小Z见钱望财来了,十分谦和地说:“‘钱司令’,您来做‘皇帝’吧,我当‘二拐’!”

“哪里,哪里,你我哥们,讲什么客气?”钱望财一笑,坐在“二拐”的位置上。

赌场上的“皇帝”不像官场那样,一做几十年,倒像齐天大圣所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而且不以年算,倒是以分钟算了。有的赌客揣个几万块钱,摇不了几十宝,位子都没坐热,输光了,当只摇宝不赌钱的“傀儡皇帝”,最多不会超过十分钟,就被钱多的赌客取而代之了。钱望财深深敬服小Z,他不管是输了还是赢了,别人问他的运气如何?赌得怎么样?他总是一脸的笑,“赢了!”吃火锅,泡奶浴,他总是抢先付钱,开口闭口总是说“有”,从来不说“没得”,真正是把“宁可说三声有,不可说一声无”的古训溶化进了做人的最高境界了,况且最近几天,他的火气好,连赢了几场,手中的银元不会少于十万,仍是这般谦虚如君子,真够味。

赌到下午,钱望财要了一碗人奶,两碟卤肉,三个猪油饼,边吃边喝边赌,小姐递上鸦片烟具和十颗烟泡,慢慢地润“泡子”,细细地赌宝,连轴转,赌到了鸡子叫,钱望财点了点赌码,有一万多块,心安理得,轻松自在,瞌睡慢慢爬上来了。

小Z是精鼓神足,一宝接一宝地摇,赌客疯狂地押,钱望财算着宝单,“××○○○○……”连续出九盘双了,他灵机一动,九为最大数,下盘肯定转成单,便在单边押赌码一万,开盒时仍是双,钱望财心中憋足气,望下一宝,“老子总是押犟了的,”在单面又押了一万,开盒时,又是双,“这真是龙王的妈把**子入了——出了海鬼!”钱望财骂着,浑身捏摸着,鼻孔上沁满汗珠,手心冒着热气,眼睛血红,小Z说:“钱司令,莫要犟着赌,顺‘潮子’,听我的保险不错。”

“哼,听你的?凭什么听你的!”钱望财搜净了身上所有的赌码,押在单面,开盒,仍是双。钱望财身无分文了,赌火却在心中燃烧,只见小Z右手紧握宝盒,手腕提了两下,骰子的响声好像表明它在轻轻转动,这一宝,钱望财猜估准了,说:“莫忙开盒,我把楼房押在单边。”

“你的楼房值多少钱?”

“十万。”

“个巴妈的,有钱就赌,没钱就站开去,莫拿楼房压人,伙……计……!”一个赌客说:“莫听他的,开盒啰!”

“别、别、别,千万别开盒,老子猜准了,单上押十万,”钱望财起身双手按住宝盒,眼睛求着赌场老板,说:“王老板,借给我十万。”

“好、好、好,钱司令要借十万,我借。各位客人莫急,时间有的是,等一会,让钱司令签个字,再开盒,”王老板说笑着,命人写了字据,钱望财大笔一挥,签了字,按了红印,接了筹码,押在单边。开盒,“双——”

钱望财溜下了赌桌,眼睛翻鼓着,口吐白沫,内保把他抬出门,雇三轮车把他送进医院抢救。人,总算活过来了,可是这十万块银元得马上还,过一天,就是一万块的利息哟。

小Z在上首正位端坐着摇宝,心中暗自好笑,“个巴妈的,纯粹是一石田长的一个总苕——,还在汉口发泡!”钱望财哪里知道小Z,他从小在赌场混大,练就了一手绝活——摇腕子,就是五指紧握宝盒,高抬手腕轻轻上扬,骰子在盒边挨出声响,众人看着他——在摇;听——也是在摇,就是骰子没摇动。“哼,个巴妈的,老子摇‘冷盒子’的一手还没有露出来,他就倒在桌下了,真他妈不够味!”

钱望财把貂皮大衣当了,从汉口集家咀码头乘小火轮回到长江埠,坐着四人抬的轿子回到应城,轿子在拐枣树旁停下,他急切地走出轿门,众位妈妈。婶娘、妹妹见一年多不见的大少爷回来了,一个个瞪着眼睛望着他,小妹妹说:“哥——,你是怎么舍得回来的哟?”少爷没有同任何人打声招呼,就直奔楼上搭官四***房内,叫了声“四妈——”就跪下了。

四奶奶傻了眼,扶起他说:“我的心肝肉,是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钱。您佬赶快跟我想办法拿十八万块银元来!”说着哭起来了。

众位妈妈、婶娘、妹妹站在堂屋里望着少爷急切地上了楼,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四奶奶叹了一口气说:“儿啊,你的爸爸死了——”。

“什么?爸爸死了?他死得好!”钱望财站起身,坐回椅上,脸上现出得意的神采。他在路上最担心的是怕爸爸管住不给他钱。一听说爸爸死了,他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这万贯家财就归他掌管了,脸上挂满了笑意。

“你别说十八万块光洋,就是一千八百块光洋我也是拿不出哟!”四奶奶望着宝贝儿子,只说了这一句,泪水就往下淌,用手巾揩起来。

“那不行的,四妈。这个钱不是旁的么事,是码钱!”钱望财的胯子战抖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马钱?驴钱也没有法。家中实在拿不出钱。”四奶奶揪着鼻涕,眼睛怔怔地望着儿子。

“哼——,不是牛马的马钱;是赌博场的赌码钱!一天加息一万块,限定的时间不送钱去,他们会杀死我的,还会杀死你们的,一家人带亲戚六眷都逃不脱身的呢!”钱望财平静地说着,这是他在路上想过多次的话,但是说出来时还是带着颤音,如同《扬鞭催马送粮忙》的二胡调一样。

戏子五奶奶在外打麻将,听说宝贝儿子回了,下了场回家,问白牡丹七奶奶,

“望财回了?他在哪里?”

七奶奶嘴朝楼上一挑。

戏子五奶奶“噔、噔、噔”上楼,大声问道:“关在房里搞么事?我见不得哪个关着门咕咕哝哝的!”说着,扯起嗓子喊:“望财!望财!”

搭官四奶奶开了房门,回答:“望财在这里。”

戏子五奶奶一见亲生的宝贝儿子又黑又瘦,脸上上了灰,眼珠深陷落了眶,放得进雀蛋,不禁心头一酸,“儿啊,是么风把你吹回来的?怎么瘦成了这样?”说着摸着儿子的手翻面看起来。

“妈——,是为钱回来的。”钱望财把欠码钱的事简单说了,戏子五奶奶越听口张得越大……

事关全家二十几口人性命的大事,搭官四奶奶破例地喊几位奶奶上楼来商量。白牡丹七奶奶踱着方步,踏上楼梯,笑了笑,说:“怎么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哇?咹——!”八奶奶手在荷包里捏得银元作响,慢步上了楼,到四***房内,钱望财望着众位妈妈、婶娘,一个个长得白白胖胖,雍容华贵,便陪着笑脸让坐。

这四位谈起打麻将、抹纸牌叙三天三夜家常抢着说的人一听说要拿出十八万块银元,一个个没有声做了。望财说:“能不能跟大姐家借点?要她想点办法!”

“不说望香的话啦,”五奶奶叹了口气,说:“她的命苦,女婿得痨病死了,接着又发了天火,烧的光打光,连两餐都弄不到口了。”

钱望财一听,心头一颤,这是他在汉口就指望借钱的富贵亲戚,如今竟成了这样光景。“四妹那里呢?妹夫当权,借个十万八万该不成问题吧?”大少爷说完,眼里射出希望的光。

“不提她的家常——”,搭官四奶奶心头愤愤地说:“细川不是他的妈生的个东西。你的爸爸一死,家里就再没有金子、银子送他了,他把你四妹送给皇军作了军妓。”

“作军事技术,那好哇!学了军事技术,四妹更加有前途哇!”望财一心想着借钱,以为四妹读什么军事科学专业去了。

“哪里是学什么技术啊?是逼她做‘慰安妇’,就是供皇军玩乐的军中妓女。”

钱望财头脑一“嗡”,“这真是靠山山崩,靠水水混啊!”

“六亲同运啊,我的儿啊——!”戏子五奶奶哭起来了。

七奶奶、八奶奶从来不操心家中的事,操也是白操,只是静静地听着,捏着荷包内的银元,想着“自抠清一色”,这样的牌究竟是乘两张还是可以乘三张。

商量的结果,是赶快卖楼房,越快越好。于是由四奶奶出面找了几家富豪之家,最后总算以十五万圆成交,连楼房带花园卖给了张家。

农村人,发了财,把东西往城里拖,搬家时,脸上是风光的,搬家进城时,恨不得扯旗放炮;城里人混栽了,把东西往农村搬,心里滴血,只得趁黑夜把东西装上车,溜出城。人活两块脸啊!

矿区风流37_更新完毕!

最新小说: 超能暴乱 红警之崛起南洋 解构诡异全文 穿越到灵气复苏三国的我无敌了列表 特种兵:开局干掉眼镜蛇小队列表 绝对征服系统 大秦扶苏:开局起兵靖难 大唐无双皇子 皇家娱乐指南 温柔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