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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阴谋(1 / 1)

腊月二十八这天隅中,李治从太极宫回到驻京官邸。

此时,保宁坊栅子内早已沾满了人。他们是官邸内的宦官、婢女、保傅以及李治的侍妾和心腹长孙蔷儿和曾荣。那位常驻晋王官邸的晋阳公主李明达,早在两天前便被疼爱她的父亲李世民邀去宫中作伴了。

“大王回来了!”马童见李治打马嘚嘚嘚地从保宁坊夯土坊门进栅子到了官邸大门口,赶紧快步上去伺候。一众人好似迎接天子般跪伏在雪地里,异口同声地喊着:“恭迎大王回府,大王延寿永昌。”

李治手拽着马缰,敏捷地跃下马背,随即将马绳儿递到马童手里,摆了摆手,不用多说什么,机灵的马童心领神会地将李治的坐骑牵着往后门的马厩而去。李治眼波流转,环视了一下迎接他的众人,话语利落道:“都起来吧!大冷的天,在雪地寒风中等人怪受罪的,冻病了可不好受。姬保傅,以后就别让大伙儿冰天雪地出来迎我了!”

他英俊年轻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话说得也云淡风轻,却听得在场等候迎接他的人,身上虽冷,但心里却犹如被春风暖过般舒坦温暖。站在最前头的晋王保傅姬惚持笑着答应:“诺,婢子省得了。”

一众人得到了李治的恩准,呼啦啦地从雪地里站起身来。

长孙蔷儿走上前来,踮起脚尖,将唇附在李治耳廓处,以手遮住话风儿低语着将眼线所提供的最新情报告诉了李治。

听后,李治不咸不淡地“哦”了声儿,没再说什么了。于此,他既有嘲讽也颇感庆幸。嘲讽的是,杨淑妃性子毛躁,遇事沉不住气,疏谋少略不说,坏了事情不找自己的原因,就会拿着为她效命的下人使性子。这下可好,哼,杀了安插在阴妃身边的钉子既寒了一众效命之人的心,自毁长城地帮情敌除掉了心腹大患,真是愚不可及!

庆幸的是,杨淑妃那么一闹,父亲必然会觉得她骄横善妒,认为吴王李恪所谓的有所长进,不过是在权万纪督促之下的表面现象,一旦离开了权万纪,他就会死性不改故态复萌!如此,父亲就不会再宠幸杨淑妃!杨淑妃失宠,将来即便是太子和魏王斗得两败俱伤,父亲也不会考虑,让身为庶长子的吴王李恪取代太子!汉王,齐王,这两个人可真是为寡人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李治走上台阶,朝着大家伙儿摆了摆手后,转身进了官邸大门。

一众人自然晓得李治的手势,也就跟在他后面进了官邸…

“姬惚持,寡人的祭祀深衣和裳裾可裁制妥当了?”走在最前面的李治问道。话语不怒而威,嗓音甘醇中颇具磁性。他举止沉稳,丝毫不像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他如今的为人处世,甚至比年纪大过他许多的藩王和贵胄子弟,都要显得更成熟稳重。

姬惚持恭敬道:“诺,大王您放心,衣服已为您做好了。”

李治微微颌首,表示对她的回复十分地满意,微笑道“好!”随即道:“陛下说,要赶在年前去献陵祭祀。先帝和窦太后的献陵虽不是太远,但祭祀大典,讲究旭日东升举行最为妥当。是以,我们三更时分就得进宫集合,赶在天亮之前到达献陵。您明白寡人的意思吗?”

“明白,婢子这就去尚衣那里,把祭祀服给您取回来!”

“蔷儿,曾荣,你们可有事禀报?若有,就去议事殿说。若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李治瞬了眼站在身后的两位属臣,话语利落干脆。话音刚落,长孙蔷儿恭敬地携手作揖道:“臣有事禀报!”

“好吧,跟寡人去议事殿吧!”李治颌首,招手道。

“大王,明日…”曾荣蹙眉,颇有些为难地说道。

“你,留在长安办事,我们隅中就回来了!”李治说道。

听罢吩咐,曾荣携手作揖,中气十足地应了声“诺”退着身子,逐渐远去。退至李治视线之外后,才转身离开了晋王官邸。

隅中,与长孙蔷儿在议事殿交谈过后,李治从席子上站起身来,惬意地伸了伸懒腰道:“我们去用午膳吧!今晚得早点安歇,二更就得起来收拾准备,三更进宫集合出发。睡得晚了可就…”

“嗯,臣省得了!”言毕,长孙蔷儿手撑着案几,从席子上跳起身跟在玄关处穿好了靴子,裹上斗篷与李治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议事殿,往膳庭而去。

………………

早在官邸时,姬惚持已经伺候他换上了祭祀穿戴的礼服和帽冠——一袭玄黑色,领缘和袖缘处,镶以暗红色边纹的交领、广袖的上衣,朱红色的裳裾配着黑色的蔽膝。裳裾下,露出雪白色的衬裙。整套衣服肃穆至极,没有一点儿典雅的修饰和贵气的绣纹。祭祀典礼,非常*肃穆,容不得丝毫的差池和怠慢,必须穿黑色的玄端和云头履。

是以,到达献陵时,李治不用像其他参加祭祀的藩王,列侯公爵那般,待到达目的地后在车内更换。

冬日夜长,举行祭祀先祖典礼的皇家仪仗队,三更时分从长安太极宫出发,一直到献陵这段路途,说来也不算近途了。

但,达到目的地时,深邃微微泛着白光的天空,还散布着几颗依依不舍,想要继续发挥微光的星星。

此时的长孙蔷儿,已是虚龄十四岁的少年郎。他散去了乳臭未干的哪吒头,将所有头发束于头顶盘成成熟的发髻。与李治一样,他也没达到加冠的年纪,故此,只在发髻上扎了根儿宝石蓝色的缎带。

他坐下的这匹骏马,乃是李治托并州长史李世绩在关外胡商那里,购买的草原马。这匹马儿撒开蹄子跑起来迅猛如雷,日行数百里。它的档次,只比李治的那匹纯种的大宛汗血马低一头儿。

长孙蔷儿翻身下马,将坐骑的纤绳儿交给一名侍卫,轻便地跑到晋王的车驾前踮起脚尖,亲热地喊了声:“大王,醒醒,到献陵了!”

此时的李治,也只是闭目养神而已,并未深深睡去。

是以,在听到长孙蔷儿呼唤后,毫不费力地睁开了早已清醒的双眸,从榻上坐起身来回应似得”哦“了声儿。他坐直了身子,手掀着车窗锦缎棉帘道:“快上来吧,别骑马了,可仔细别冻坏了身子!”

这话,李治虽说得有些许鸡婆絮叨的潜质。但语调,却丝毫不减往日的利落干练,说得极为轻快。话语中,包含着浓的化不开的兄弟情义,令人闻之顿有人虽在数九寒天,心却好似如抚春风之暖。

长孙蔷儿和煦地一笑,“诶”了声儿。

忽的,长孙蔷儿听见车内李治威严、凌厉的话语,似是在教训站在一旁愣神的婢女:“还愣着干甚,快给长孙郎君掀帘子让他进来!”

那婢女吓了一跳,似是从睡梦中缓过了神,赶忙走到车厢最前端,掀开了厚重的貂毛皮车帘,将跳上车驾的长孙蔷儿迎了进来。李治向他招了下手,又指了指身边挨着炭炉的席子说道:“快过来坐着暖和暖和吧,瞧你脸冻得快裂了!叫你不要骑马,你还非要逞能,这下好了吧!若是染了风寒,这年你可怎么过?”

李治“哦”了声儿道:“我让人将剩下的两个炉子拿去给赵王了!”

长孙蔷儿张大了了嘴,“啊…”了声儿,即时蹙起两道轩眉,不解地问道:“难道,内侍省忘了给赵王配备炭炉了吗?”

“不是忘了,而是根本不想给他!”李治语速轻快地说道。

“为什么?只因为赵王是陛下的庶出皇子?”长孙蔷儿问道。

“不是因为庶出!刚你也看到了,其他庶出藩王都领到了内侍省配备的暖身炭炉,连最不受陛下待见的蜀王李愔也不例外。然唯独赵王…蜀王李愔是占着其母杨淑妃现下得宠的光儿,他本人性子又粗暴,内侍省的人除非是活腻了敢亏待他。赵王李福生来就是个秉性懦弱的主儿,与寡人年纪相近的一些皇子、公主就喜欢欺负他。这小子真是窝囊,受了委屈就知道找他乳母哭鼻子,逆来顺受惯了!他这种性子,内侍省的那帮欺软怕硬的人,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表哥你也忒大方了点儿,怎么…”

长孙蔷儿话还未说完,忽地听到外头有人说话。侧耳听去,才知是那个伺候长孙蔷儿掀帘上车的婢女,在和一个自称是魏王派来的宦官对话。李治起身挪到车窗前,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车外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都是些预备祭祀香炉,香烛和檀香的侍女和内侍,以及指导摆放贡品的礼部官员和太子李承乾。

人虽多,人声嘈杂。但,站在晋王车下那两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无一遗漏地落在掀帘俯视的李治眼里,耳中。

那内侍将双手提着的炭炉递给侍女,讪然道“我家大王一早便知晋王念及兄弟之情,将内侍省配置的手提炉送给了赵王用,车内只单单得留下了从官邸带来的炭炉,哪里能保暖?大王心担心一路上这么冷,自家兄弟会冻出病,便将自个儿车上的手提炉送两个给晋王。这一路上黑灯瞎火的,圣驾为了赶在天亮之前到达献陵,路上是不让停下来的,所以就送晚了…还请晋王郎君见谅。”

哼,魏王这会子送来手提炉给我,还说担心了一路,怕我冻着了?呵呵,谁信啊!他李泰真是把天下所有人都当傻子哄了!若真心担忧我会冻坏了身子,为何不在出发前让人送炉子来?非要等到了献陵,才巴巴地叫人提着炉子来。真是,天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样!

李治这般想着,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勾勒出令人察觉不到的嘲讽冷弧,却在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他煞有介事地叹息了一声儿,不咸不淡地说道:“烦请公公回去代寡人向四兄致谢!”言毕,还未等宦官应诺,他转脸将目光凝聚到提着两个手提炉的婢女身上,咧嘴一笑道:“春儿,车厢里冻死了,你再不上来我和蔷儿都要成冰雕了!”

那个叫做春儿的婢女细声细气儿地应了声“诺”遂提着炉子走到晋王的车子前,将手里的炭炉递给从车内走出的小宦官。她一手扶着车辕栏杆,另一只手提着裙子,踏上了车辕,撩起车帘走进车厢内。

“大王,这是魏王派人…”春儿半蹲下身子,将手里提着的两盏炭炉分别放在李治和长孙蔷儿坐席前,方便他们伸手取暖一面说道。

“寡人知道!”李治淡然地说道。他正过脸,眯起双眼将目光聚集到摆在他们兄弟两儿面前的三盏炭炉上。炭炉里的火虽然烧得很旺,将整个车厢烘得暖融融的,却令人从心底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蓦地,李治脑海中浮现出,适才掀开车窗锦缎窗帘时无意中看到的一幕——魏王派来送手提炭炉的那个宦官,在背身离去之时偷偷地转脸瞄了他一眼,松弛着皮肉,满是沧桑的老脸上,展露出自以为不为人察觉的森冷笑意。那双往下吊,看上上十分凶悍的三角眼中,划过一道阴狠的寒光。李治立时意识到,魏王派人送炭炉的真实目的!

送手提炉,担心我会冻病是假。在诸位藩王兄弟,叔伯和父亲,以及文武百官面前做戏,想借北风催火烧死我才是真!

一来,可以展示他多么友悌兄弟,时时处处地关怀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幼弟。二来,万一我出了事,他可以摆脱一切的嫌疑。如此既能铲除潜在对手,又能做到天衣无缝。真是…

思付至此,李治年轻英俊的脸上,虽无半分怒色恨意。然,他那双黑亮深邃,犹如曜石的眸子,划过一道令人见之胆战心惊的寒芒。亲情,哼!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在皇家子弟的眼里,心里,最亲的莫过于太极殿中,那把至高无上的御榻和号令天下的权力罢了。从玄武门之变到现在太子与魏王,都是如此!

“大王,大王!”长孙蔷儿疑惑地望着他,试探地喊了两声。

李治抿唇,莫测高深地一笑,朝坐在一侧的长孙蔷儿招了招手。

见此,长孙蔷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从坐席上站起身走到李治身边跪坐下来。李治置起身子,将嘴唇凑到他耳畔处,以手遮挡话风在他耳边低语片刻。但见长孙蔷儿脸上的神情,随着他的耳语而变化着。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惊愣莫名到后来的云开月明的畅然钦佩。

长孙蔷儿颌首“嗯,”了声儿:“知道了,我知道该如何做!”

正在这时,车外礼官扯着嗓门儿的喊声儿,随着冷冽的寒风刮进了晋王的车辇中:“各位藩王若一切就绪,便好下车前往陵园祭祀!”

李治抬起手来,整理了下微微发皱的深衣领子和裳裾,从席子上站起身,带着同是身着祭祀深衣的长孙蔷儿下了车辇,随各位藩王,大臣等,跟随皇帝李世民向陵园走去……

陵园的大门儿,其实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双扇门,而是矗立在陵墓前大概五百步远的,对称的两根刻着龙纹的汉白玉柱子而已。柱子前,是青石白玉制成的九层高耸的台阶。每一节儿各有五节阶梯,正取九五之尊的意思,象征着高祖李渊高贵权威的身份。

大伙呼呼啦啦地,按着等级次序,提着各自的裳裾爬山似得走上台阶。渐渐地,高大威严,庄重肃穆的陵墓,很快地映入了眼帘,陵上种满了青松翠柏,绿油油地,好似三角形山丘一般。

陵墓前,摆着三张暗红色的,刻着卷云暗纹的黑漆高腿的案几。三张案几上,皆有三个花纹样式一模一样的盘子。中间的那张案几的碟子里分别放着牲畜头颅和祭祀酒壶、酒樽,以及一卷绢帛制成的祭文。另外两张案几上的盘子里,则盛着些许祭祀的点心果品以及祭祀用的烧纸。案几前,放在两个半人高的圆形香炉,外表鎏金打造十分华丽。一股股清雅的檀香,从鎏金炉的菱形孔中冒了出来。

李治虽是皇帝爱子,敕封的晋王,遥领右武侯大将军兼任并州都督。但毕竟未及冠礼宣告成人。是以,他只能排列在诸王之后。

从人头穿梭之处望去,李治见站在最前面的父亲李世民并未穿祭祀的服装,而是犹如往日早朝般,一袭炫黑色的绣十二章图案的交领,广袖的冕服上衣,暗红色的裳裾下,露出雪白的衬裙。绣着龙纹翔云的蔽膝系在腰上,垂至裳裾之前。脚蹬黑色的翘头履。左边腰间,悬挂着柄长一米五左右的佩剑,头戴前后垂着十二串东海珍珠的冕旒。

这么多年来,父亲都不曾让尚服局为他裁制一套祭祀服吗?

思付至此,李治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叹息。大唐诸事草创,一切皆以休养生息,积累国力为首要之务,哪里得了空去想如何重新确立各项规章礼节和制度?然,无礼法和典章制度,让后世如何效法遵循?

日后,我若做了皇帝,掌握乾坤之时,必为大唐更改制度礼仪,为后世奠定有章可循,有法可依的典章法度!我要大唐,既富更强!

这时,站在父亲身边的的宣礼官,手捧着展开的祭祀文转身面向众人,扯着洪钟般的大嗓门儿喊:“跪!”话音落,上至天子下至藩王大臣呼啦啦地对着高祖的陵墓跪下,伸展双臂,再将双臂由两边合到身前,就像做体操般“啪啪”拍两下手掌,最后举起双手拜下。

“起!”宣礼官喊道。

大伙儿犹如宣礼官手里所掌控的木偶一般,随着这个字的音落,从地上站起身。如此连续着跪,起行了三次大礼,天便已透亮了。

有两个蓝衣宦官一前一后地,走到李世民面前。走在前面的宦官,双手端着个红漆印花的松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银质的,样子很是别致的细脖酒壶和一只青铜三足酒樽。跟在他身后的宦官,很有眼力见地走上前来提起那酒壶,稳稳地将忌酒倒入青铜三足樽中,双手捧给李世民。李世民恭敬地双手接过,转身面向陵墓跪拜在席子上,将樽子中的忌酒慢慢地洒在了地上,以示敬了先帝和窦太后一樽酒。

皇帝跪拜,其他人没有站着的道理。没等主持祭奠的礼部尚书扯着嗓子提醒,皇帝身后的一众藩王公爵候男们呼啦啦地跪拜下来,向高祖和窦太后的合葬陵墓再行祭祀之礼。

礼成之后,已然到了申时,临近黄昏了。

这时,皇帝方才令人点燃了铜鼎中的火种儿,将暗黄色的,叠成长条的箔条,分给各国藩王、大臣以及公侯子男们,示意他们将其扔进火堆中。一条条象征着钱财的箔条,被扔进熊熊大火之中。一缕缕火焰在晚风中翩翩起舞,星星点点的光华,直直地冲向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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