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都是一身黑衣,黑衣之上绣着一大片猩红色奇异图案,其中一人的图案甚大,衣袍上简直红多于黑,余下两人各有大小,但都是莫名其状。三名黑衣具是男子。看样子是以那衣袍上红多于黑的中年男子为首。此人年约四十五六,中等身材,四方脸庞,一双眼光激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自有一股万夫莫敌的威风。左右二人一个略微年长,大约二十七八岁,一个是二十出头面容黝黑的冷面少年。
赋绰险些撞上的是那为首的中年男子。但那中年男子还未做声,那二十七八岁的年长男子已是一声怒喝,举掌拍出。这一掌来势汹汹,竟然像是要置赋绰于死地。赋绰神色一凛,却不就躲,反而举掌相对,与他硬碰硬。两人双掌相对,各自都是一惊。那年长男子看来脾气甚是暴躁,见赋绰和他旗鼓相当,已是一怒,暗行功力,欲要一鼓作气将赋绰毙于掌下,却是无论如何也难进寸步,心中更是怒不可遏。赋绰单掌相接,只觉对手内力雄厚,绝非寻常武夫可比,不敢怠慢,心中暗忖:“以此人的武学修为,断非无名之辈,这般出手便想夺人性命,心肠之恶,着实令人发指。却不知此人来此荒僻边城作甚——总之不会有好事。”一念及此,与他力拼,赋绰便不留余地。那年长男子已然使出全力,始终难以撼动赋绰分毫。僵持之际,力道早见微弱。赋绰心道:“这等斤两,何足为惧!”掌上再添力道,一股内劲喷涌而出,那年长男子只觉掌心一寒,跟着有如针刺之痛直钻胸腔,心叫不好,再催内力反抗。
赋绰冷笑一声,掌势突进,那年长男子终于不敌,当即倒飞出去,撞上客栈大门。
虽然同伴败北受伤,但那中年男子和那冷面少年却全无关切之情。那为首的中年男子把赋绰上下打量一番,仿佛并不准备与其一战。静静立于原地,也不说话,也无动作。那冷面少年轻蔑一笑,阴森森的,居然令人不寒而栗。赋绰不服输,仍还他一脸鄙夷。
那年长男子背脊撞上大门,隐隐作痛,对赋绰已然恨之入骨。但想到对手内力远胜于己,不可再行硬拼。掀开衣袍,露出一柄黑铁刀来。此人一握黑铁刀,凶性全出,双目通红,有如囚笼猛兽。赋绰浑不在意,仍然嬉笑道:“来,小爷看看你的刀法如何?”那年长男子大叫一声,挥刀而出,口中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西”字才落,黑铁刀已在赋绰眼前。赋绰步法轻挪,侧身一闪,那黑铁刀刀面便贴着他的胸膛砍下去了。赋绰假作惊诧,笑道:“好险,你再往左半寸,我的鼻子就不保了。”这一下惊险刺激,旁人看来,多半觉得赋绰同那年长男子商量好的,否则一刀下来,怎么不偏不倚,正好沿着身前砍下。若说没有预谋,但这一刀连赋绰衣衫上的纽扣也没刮伤,岂非太过匪夷所思。
那年长男子一刀未中,又是哇哇怒吼一声,横劈一刀。赋绰脸上含笑,脚踢刀背。那年长男子也是练刀经年,黑铁刀在他的手中简直如臂使指,当下调转刀背,想让赋绰腿踢刀刃。赋绰腿势倏顿,忽然直冲那年长男子门面踢去。那年长男子只好头往后抬。赋绰嘿嘿一笑,以脚后跟跺在那年长男子的咽喉。这一脚力道甚大,咽喉又是人体脆弱所在,那年长男子被他踩中,趴倒在地,连连咳嗽。赋绰道:“你的力道很大,可惜速度反应太慢,算啦,这是你天性迟钝,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兀自摇头,表示大为惋惜。那年长男子咳嗽得说不出话来,趴在地上,仍然虎视眈眈地看着赋绰。那中年男子和那冷面少年并无一人相扶那年长男子。
那中年男子终于沉声道:“小朋友不错,我手下不成器,让你见笑了。”此人说话时,只有口动,面部肌肉无一多余颤动。赋绰心道:“传闻外家功夫练到极致,能够控制全身每一寸肌肉,每有一处肌肉运作,必有其非运作不可的理由。绝不多动一块,也绝不少动一块。此人能够皮笑肉不笑,尽管面目可憎,毕竟该是一位外家高手,不可低估。”当下不敢大意,全神戒备。那中年男子却不出手,笑道:“别紧张,你是他的对手,不是我的对手。”虽然明面上的意思是:这是那年长男子和赋绰之间的对垒,但在赋绰听来,意思却变成他能够打败那年长男子,却打不过他。赋绰自与梅在黯的父亲习武以来,虽然出手不多,但究竟一直未逢敌手。因此不免有些自傲。这话听在耳里,只觉讽刺异常,耳根一红,就要发作。随即想到自己其实未必真打得过他,即令跟他平分秋色——运气好的话——眼下还有那阴森森只会冷笑不会说话的冷面小子要对付,实在不好轻易树敌。当下摊一摊手,表示自己已经把那年长男子打倒在地。
那中年男子不以为意,也不看那年长男子一眼,兀自说道:“扎木锷,这是你的对手,什么时候你把他杀了,你再来见我!”言辞尖利,甚有威严。说罢,也不管赋绰作何反应,更不再看那年长男子一眼(始终就没看过扎木锷,连瞥一瞥都欠奉),领着那冷面少年便要离开客栈。赋绰急道:“你什么意思?”那中年男子头也不回,并不答话,那冷面少年却淡淡说道:“这家客栈就是你们的擂场啦。透露一点讯息给你,扎木锷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万一为了杀你,半夜一把火把客栈烧了,我们岂非要另寻住处,还是早走为妙。”说着,也跟着走出客栈,一只脚踏出大门,那冷面少年再次回头,阴森一笑,说道:“老实说,我挺希望你能杀了扎木锷的,届时你的下一个对手就是我了。我很期待与你一战!”话音未落,人已出门远去。赋绰心道:“小混球要么不说话,要么这般罗里吧嗦,嗡嗡嗡,好生讨厌。”追出门口,居然不见二人踪影,正自纳罕,身后的扎木锷已然爬起,嗓音沙哑的说道:“你是我的,别想逃跑。”赋绰“呸”一声,骂道:“你杀的了我么?我让你一只手,一只脚,你也拿我没辙,我不杀你,你就该回家烧高香,吃斋念佛一辈子,谢我不杀之恩。”扎木锷惨笑一声,提刀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良久发出一声怪笑,赋绰早有防备,果然见他挥刀偷袭,赋绰火上心头,回旋飞踢一脚,正中扎木锷的胸膛。扎木锷直飞落在远处一张桌子上。桌子应声裂开,扎木锷当场昏厥过去。